上林苑。
成片的紅頂建築在郁郁蔥蔥的群山間若有若現,蔓延數裡。即使相隔甚遠,也能不時聽到些禽聲獸語。遠遠看去,就好像漂浮在靈山中的仙宮,與這險峻的秦嶺山脈相得益彰。
傳聞,上林苑漢乃是當今聖上所修建,其規模堪比秦朝的阿房宮。
這裡不僅豢養着各軍郡國供奉的祥瑞之獸,還有傳說中的白鹿。但最令後世所津津樂道的,是這裡乃武帝訓練禁軍所在。據說後來的長信侯衛青,此時就在這山林苑中任職。
如此神秘的地方,趙啟明很想進去看看。
但今天他隻是路過而已。
此時,他正騎着金牙,向秦嶺深處開進。在他身邊的是灌英,以及一個叫李敢的纨绔。
因為要參加圍獵活動,灌英和李敢都帶着不少護衛,徒步跟随在左右。倒是秦文騎着馬跟在三人身後。
而護衛的隊伍四周,還有多達二十多條圍獵用的獵犬。
據灌英說,這些獵犬都是最好的打獵犬種,叫細犬,每一隻都高高瘦瘦,身體呈現出詭異的“弓”形,讓趙啟明想到了動畫片《大鬧天宮》裡,那隻追着孫猴子亂跑的哮天犬。
狗是好狗,雖然改不掉亂吠的習性,但絕對不會亂跑,多數都跟在隊伍周圍,偶爾有幾那麼幾隻為了捕鼠,跑進了路邊的農田或山林,被護衛發現吹聲哨子,就又很快跑了回來。
還别說,這架勢的确有點唬人。
趙啟明覺得如果帶旺财來的話,小土狗就算不被這陣仗吓死,也會羞愧的把頭埋進褲裆。
不過小侯爺雖然沒帶獵犬,但小侯爺的馬卻出盡了風頭。
顯然,李敢和灌英都是愛馬之人,從看到金牙開始,就流露出狂熱的眼神,一直打聽這金牙從何處買來,讓趙啟明十分的得意。畢竟,他今天把金牙拉出來,就是讓大家羨慕的。
小侯爺就是這麼膚淺!
“啟明兄,後面有人跟上來了。”李敢看了眼身後,拉了拉趙啟明的袖子。
趙啟明依稀記得“李敢”這個名字,似乎在曆史上也是位很有名氣的人物,但這“李敢”後來究竟幹了些什麼,他卻一時想不起來,也懶得打聽。隻是這小子年紀小,老是拉他袖子的習慣,讓他想打人。
“是周建德家裡那兩個窩囊廢。”灌英眼神好,扭頭看了看,就辨認出來人,并招了招手,可後面同樣有細犬簇擁的隊伍,卻放慢了速度,讓灌英哈哈大笑:“就這膽量也敢來圍獵?”
趙啟明撇了這家夥一眼:“那天在魏其侯府,你還跟我說直呼姓名乃是大不敬。”
“那不是有老東西們在場嘛。”灌英嘿嘿一笑。
“留心說話。”李敢朝前面張望,還伸手指了指,小聲說:“剛拐彎之前,隐約間幾隻落單的細狗,想來是快追上大部隊了,魏其侯和灌将軍還有绛侯他們都在,若是讓他們聽到我們胡言亂語,怕是要挨罵。”
“那就慢慢走,不急。”趙啟明挪了挪屁股,實在是還沒适應騎馬這項運動,此時不由得抱怨一句:“連個馬镫都沒有,上下得有人扶,騎着的時候還要兩腿夾着,真是太費力氣了。”
“馬镫?”李敢狗耳朵,好奇的拉了拉趙啟明的袖子:“馬镫是何物?”
“一種方便上下的腳蹬子,騎行時也能更加穩健。”趙啟明說完想了想,然後歎氣:“算了,我也不太清楚是怎麼弄的,總之現在還沒有就是了,看來隻能以後再慢慢想辦法做了。”
“那到時候啟明兄一定讓小弟看看!”
“行。”趙啟明看了看前面,落單的細狗沒看見,但的确聽到了一些狗叫聲。想來,靜安公主和魏其侯他們應該就在前面不遠的地方了,這讓他忽然想起什麼,于是看向灌英和李敢:“跟你們打聽點事。”
“什麼事?”
趙啟明看向灌英:“靜安公主,到底嫁人沒有?”
灌英看着趙啟明,眨了眨眼,然後忍不住笑了:“看來啟明兄是真的失憶了。”
李敢也看了看兩人,并不知道兩人在說什麼,但還是跟着一起笑了笑。
這讓趙啟明更加好奇,于是踹了灌英的馬一腳,追問說:“到底嫁沒嫁。”
“沒嫁。”灌英的馬似乎訓練有素,被踹了一腳根本就無所謂一樣,讓灌英很得意,還炫耀似得放了缰繩,整個人躺在馬背上,懶洋洋的說:“那不是很明顯嘛,連頭都還沒盤起來。”
“可靜安公主年紀不小了吧,為什麼還沒出嫁?”趙啟明說出了心中的疑問。因為昨晚細柳跟他說起盤頭的事情,他才留意到這一點,并立即就猜測出,靜安公主可能真的未出閣。
但為什麼沒出閣呢?
要知道在十三四歲都可以嫁人的這個年代,靜安公主二十多歲的年紀已經算剩女了。
“所以說啟明兄是真的失憶了嘛。”灌英又從馬背上直起腰來,不在意的說:“這件事我們兄弟幾人不止一次讨論,但即便是問了家中長輩,也一直不得其要,隻了解到些浮萍罷了。”
“那就說說已經知道的。”
“宮中對此事諱莫如深。”灌英吧嗒着嘴:“據說在前朝,先皇曾為靜安公主指過驸馬,但當時靜安公主并沒有同意,而且據說當時被指為驸馬的人發生了些變故,然後就再也沒人提過。至于先皇到底為靜安公主指過誰,那個差點成為驸馬的人又發生了什麼。别說是我們家裡那幫老不死,就算是宮中,恐怕也隻有皇太後往上一輩人才能知道了。”
“那之後呢?”趙啟明聽得莫名其妙:“後來靜安公主就再沒被安排過親事?”
李敢攤了攤手:“這就是讓我們兄弟幾人一直弄不明白的地方。”
趙啟明撇了撇嘴。
問了半天,既不知道靜安公主當初究竟指給了誰,靜安公主為什麼沒有同意,也不知道後來那位被指派的人發生了什麼,甚至連靜安公主的婚事到現在也沒人再提的原因也沒搞明白。
不過仔細一想,但凡牽扯到皇親的事,都因為那一道宮牆而充滿了神秘色彩。
似乎外人不知道内情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既然如此,看來往後還是少打聽的好。
這麼想着的時候,李敢替兩位兄長跑腿,跑到前面跟大部分還有多遠,結果還沒等那小子回來,小隊伍就進入一條直路,終于看到了緩緩前進的大隊伍。
遠遠看去,這隊伍至少有數百人。
領頭的是幾匹高頭大馬的将軍,每個人都帶着成群的護衛,和奔騰的獵犬隊伍,想來就是灌英口中的那群老不死了。看那不緊不慢,卻好似指點江山氣勢,估計魏其侯和灌夫他們都在。
再往後,是一輛輛車辇。前面的一輛,被八匹馬拉着,而後面幾輛,則是六匹。想來,領頭的一定是身份最為尊貴的靜安公主,至于後面的那些,多辦是此次入京的那些郡國“翁主”了。
和前面的将軍一樣,這些車辇的四周也跟着輕裝簡行的護衛,和品種稍有不同的獵犬。
至于再後面,就是那些郡國公子和長安城的纨绔了。
“啟明兄,魏其侯他們就在前面了。”白跑一趟的李敢又回來了,調轉馬頭,一臉認真的用馬鞭指了指前面。
“早都看到了,還用你說?”懶散了一路的灌英斜了李敢一眼,然後抖擻精神,朝兩人眨了眨眼:“老東西們早說讓我們不準遲到,今天卻落後了這麼多,要是不趕緊過去說說話,被老東西抓到可就有罪受了。”
趙啟明聽到這話無奈的點了點頭。
趙啟明也沒意見。
于是灌英整理儀容,換上“對于遲到很慚愧”的表情,策馬揚鞭,往隊伍最前面追去。
趙啟明想起灌英剛才躺在馬背上的嚣張樣子,忍不住好笑。
看來這家夥又要去裝乖孫子了。
無奈,他們也隻能揮動馬鞭,往隊伍最前面追去。
李敢則一直跟在他旁邊,像個忠心的小弟,但就是有一點比較煩人,這小子老追問馬镫是什麼。
這東西有這麼重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