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錢管家所料,的确是解憂回來了。
趙啟明以為自己的這位侯夫人隻是去西鄉亭吃豆腐腦,但是看這位侯夫人滿載而歸的樣子,此行的收獲絕對不隻是品嘗了豆腐腦。
保護解憂安全的秦文是趕着牛車回來的。這牛車上滿載着西鄉亭的村民送給侯夫人的各種土特産,其中有西鄉亭老流氓送的茶葉,也有村民送的糯米、水果甚至是為過年準備的蠟野味。
解憂的貼身丫鬟當然也沒閑着,回來的時候手裡提着籃子,籃子裡裝的是從四姑娘送的火棘果。
這火棘果隻有綠豆那麼大,火紅的顔色很讨人喜歡,隻是火棘果長在布滿荊棘的火棘樹上,要把這些小果子采下來不僅很費時間,還可能把手紮傷。四姑娘送了一籃子的火棘果,足以說明其心意。
顯然,西鄉亭的村民都很喜歡這位侯夫人,以至于解憂本打算過去吃豆腐腦,結果回來的時候卻帶上了滿車的土特産。
想當年趙啟明去西鄉亭的時候,也沒有過這樣的待遇待遇。
作為剛嫁進侯府的解憂,感受到鄉親們的熱情,應該很開心才是。但是當錢管家滿臉堆笑去迎接侯夫人的馬車時,走下來的解憂卻情緒低落的樣子,跟錢管家問了聲好,便失魂落魄的走進了侯府。
侯夫人心情不好,這在錢管家看來可是大事。
所以錢管家趕緊讓人把侯夫人請到了客廳裡,至于外面的馬車和馬車裡的各種土特産,錢管家根本就沒理會,隻顧着表情嚴厲的責問秦文,夫人到底在哪受了委屈。
剛好這個時候趙啟明還沒離開正廳,看到了被衆人簇擁着的解憂,他本來有些心裡不平衡,覺得自己坐在正廳裡,錢管家特悶卻都圍着解憂,這是對他明目張膽的冷落。
但是看到了解憂情緒低落的樣子,跟早上那個騎牛的少女判若兩人,這也讓他也有些疑惑,便朝錢管家問:“這是怎麼了?”
解憂看到趙啟明,難過的表情讓人心碎,眼圈也開始發紅,像是随時可能哭出來。
趙啟明最怕的就是這個。他本來是打算斥責解憂的,但經過錢管家的勸說他已經改變了主意。自己都還沒“重振夫綱”呢,解憂卻已經哭起來了,讓他摸不着頭腦,也跟着心急起來,便朝着解憂招手:“到底怎麼了,快坐下說。”
解憂聽話的跪坐在了趙啟明的旁邊,然後就不說話了。旁邊的陪嫁丫鬟無聲的安慰着她,還捧起了籃子裡那些誘人的火棘果,但解憂沒有胃口,隻是看了眼那些火棘果,然後就紅着眼睛低着頭。
看到侯夫人如此難過,錢管家也是着急了,直接當着趙啟明的面責問秦文:“到底怎麼了?為何走的時候還好好地,回來的時候成了這樣?”
看樣子秦文也正糊塗着呢:“西鄉亭的村民都很熱情,夫人起初心情很好,還去四姑娘的院子裡吃了豆腐腦,馬老還親自過來行禮,可是從豆腐坊出來之後,夫人就突然心情不佳,說是要回侯府了。”
“突然間心情不佳?”錢管家問:“難道馬老對夫人說了難聽話?”
錢管家不喜歡馬老的為人,所以得知解憂是見了馬老才情緒低落的,便下意識的以為是馬老對侯夫人不敬。要真是如此,恐怕就算是向來穩重錢管家,也要去找馬老算賬了。
“那可沒有。”秦文忙道:“當着夫人的面,馬老說的全是小侯爺的好話,還送給了夫人很多特産,當時侯夫人還說馬老是好人,從豆腐坊走出來之後才開始心情不佳,這我可以保證。”
“那這到底是怎麼了?”眼看着細柳也在旁邊安慰解憂,趙啟明索性朝解憂問:“跟我說,是不是誰欺負你了。”
解憂看着趙啟明,眼淚落下來:“夫君,我想我爹了。”
聽到這話,趙啟明呆住了。
錢管家也有些意外,但很快老頭就歎息起來。
“夫人是看到了馬老和四姑娘這對父女,想起了老爺。”解憂旁邊的陪嫁丫鬟心思細膩,當然也可能是照顧解憂的時間長了,能看出解憂的心思:“夫人以後可能都無法和老爺經常見面了,這讓夫人覺得難過。”
此時不用她說,大家也都明白了。
在錢管家看來,侯夫人剛嫁過來,想娘家是理所當的,也是每個出嫁的姑娘都要經曆的。但是錢管家沒有跟着迎親,不知道離開魏其候府時解憂的樣子,也就沒有趙啟明此時的感慨。
顯而易見,當趙啟明去迎親的時候,解憂還沒有意識到出嫁意味着和他爹的分别,當時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舍,尤其是走上墨車時的那句“我就先走了喲”,讓在場的親友都哄笑不已。
但是随着嫁到了侯府,開始了新的生活,盡管這裡的人都很喜歡她,也有東鄉亭的青牛,還西鄉亭的豆腐腦,讓解憂過得還開心,但想起了魏其候,終于還是感受了離别。
這的确是出嫁的姑娘都會有的情感。
趙啟明迎親時還有些不解,覺得為何解憂出嫁時沒有表現的不舍。現在謎底終于揭開,不是解憂沒難過,是當時的她還沒意識到從此以後要離開她爹,直到嫁過來以後,看到了馬老和四姑娘,才出現了難舍的情感。
這讓趙啟明有些感慨,這姑娘還真是有點反應遲鈍。
錢管家理解解憂的心情,但這樣的分别是無法避免的,所以不知該如何安慰。
解憂和那個陪嫁丫鬟也隻知道幫着擦眼淚,不知道該說什麼。
趙啟明沉吟了片刻,然後朝錢管家和秦文說:“沒你們的事,都忙去吧。”
錢管家和秦文雖然有些擔心,但是也知道幫不上忙,便帶着秦文離開了。
看着解憂流淚的樣子,趙啟明歎息道:“想家是應該的,娘家那邊肯定也記挂着你,迎親的時候我答應過你爹,有機會的話要經常帶你去娘家看看,既然如此我也不能說話不算數,既然你想家了,那我明天就帶你回門。”
結婚之後要回門,帶着東西看望娘家人,這是趙啟明那個年代的風俗,公元前的社會也有這個規矩。錢管家說過,回門要在新婚之後的第三天,既然解憂現在就想家了,提前回去也不是不可以。
聽到這話,解憂看着趙啟明,紅着眼睛點頭。
“現在沒事了吧?”趙啟明讓細柳拿來絲巾,雖然解憂身邊的丫鬟就在幫忙擦眼淚,他也應該有所表現,所以親手把絲巾交給了解憂,然後說道:“我還以為受了多大的委屈,原來隻是想家了,看把錢管家給吓得,都差點要讓秦文去跪祠堂了。”
“不能讓秦文跪祠堂,他又沒犯錯。”解憂帶着哭腔說,心情還是有些低落。
“不跪。”趙啟明朝解憂說:“沒事的話就回内院去,跑了一整天也累了吧?”
解憂點頭,然後委屈的朝趙啟明抱怨說:“妾身腳疼。”
聽到這話,趙啟明還沒表态呢,解憂就趕緊朝解憂說:“奴婢會馬殺雞。”
解憂臉上還挂着淚,但也忍不住抽泣着問:“馬殺雞是什麼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