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土法造紙,簡單來說有三個步驟。首先,要選取竹子等纖維豐富的材料,通過長時間的浸泡和蒸煮,令原料軟化,之後再經過捶打和擠壓,用水和石灰進行稀釋,就完成了制漿的過程。
而得到紙漿之後,接下來就是篩選。
篩選紙漿時需要特殊的過濾工具。正常情況下,是類似篩子的形狀。利用這張篩子在紙漿中過濾,通過反複的過濾,将纖維會被分離出來,這就得到了“濕紙”
顧名思義,“濕紙”就是已經成型,但還沒有經過幹燥處理的“原紙”。
那麼接下來,就要将這些“原紙”疊放在一起,用巨石或者重物進行擠壓,形成“脫水”的環境,再經過了烘幹之後,将這些“原紙”重新取出切割,便能得到真正的“紙”。
說起來,整個造紙的過程并不複雜,但其中的工序,卻并不那麼簡單。
趙啟明也隻是根據回憶,将造紙工廠裡的工序推斷了出來。至于方法是否正确,隻有等真正開始造紙才知道。那麼眼下的當務之急,就是要先找個地方進行試驗。
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标準,這道理小侯爺還是非常贊同的。
“小侯爺覺得哪裡可以進行試驗?”錢管家看着趙啟明問。
“之前想的是瓷器作坊。”趙啟明無奈的說:“但後來想起,瓷器作坊很快就要恢複生産,這才找您過來參謀,看附近哪裡有合适的地方,可以讓工人先試試。”
錢管家點了點頭,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又将竹簡拿起來看了看。
這竹簡是,便是趙啟明推斷出來的領先全球的“土法造紙”工藝流程。他用最通俗易懂的語言寫下了自己的所有想法,錢管家顯然是看得懂的,但估計是嫌他筆法有誤,或者遣詞粗鄙,看得老人家直皺眉頭。
“要是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您老直接問吧。”
錢管家放下竹簡,沉默了片刻,然後果然朝趙啟明問:“小侯爺寫下的工序嚴密,不比瓷器簡單多少,但老臣愚鈍,不知小侯爺所說的‘紙’到底有何用處?”
趙啟明無奈,解釋說:“用來書寫的東西。”
“書寫?”錢管家捋了捋胡須:“比起筆墨如何?”
“筆墨仍然要用,紙是替代竹簡的東西。”趙啟明用手比劃了下:“紙的質地輕柔,不像竹簡那麼重,如果用紙來進行書寫,幾十卷的《論語》,随身都能收藏。”
“幾十卷的《論語》貼身收藏?”錢管家似乎有些不太理解。
趙啟明想了想,然後指着府外的樹梢說:“看到那些樹葉沒有?”
錢管家饒有興趣的回頭張望,結果很快就又轉過頭來,好像被戲弄了似得,表情嚴肅的說:“正月裡何來樹葉,小侯爺不要說笑。”
“這不是讓您想象嘛。”趙啟明歎了口氣:“簡單來說,紙就相當于樹葉,在樹葉上進行書寫,即使用了成千上萬的樹葉,寫下完整的《論語》,他的重量也不如兩顆包子。”
聽到這話,錢管家更加吹胡子瞪眼:“聖人之言,豈能與包子相提并論。”
趙啟明無奈:“我就打個比喻。”
其實小侯爺想說,包子能吃飽。
錢管家似乎很不滿意趙啟明的比喻,但至少明白了意思,捋了捋胡須之後說:“若換做竹簡,完整的《論語》,隻怕有十幾斤,光憑這一點,‘紙’就要輕便許多。”
“對啊。”趙啟明拍着大腿:“之前果兒寫《行軍總綱》,過萬字的内容,那竹簡堆得的跟小山似得,關鍵這還不算多,我可聽說有其他的儒家經典,其長篇巨幅,動不動幾十斤竹簡呢。”
錢管家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算是認同了幾十斤竹簡一本書的說法。
而趙啟明其實也并沒有誇張。
試想,若是以竹簡為書,當你想看《金瓶梅》,而家中沒有《金瓶梅》的時候,你就不得不去跟鄰居去借。而當你去借《金瓶梅》的時候,你除了要跟鄰居的關系好,還需要一輛馬車。
當你趕着馬車,帶着搬運竹簡的家丁,去跟人家借《金瓶梅》,那興師動衆的架勢,會讓你的鄰居以為你要打劫,而你隻不過是想借本成/人小說而已,如果因為這樣的誤會發生打鬥或對持,那到時候場面就有點尴尬了。
“不知造價如何?”錢管家沉思之後,忽然問。
趙啟明攤了攤手:“大概的造紙工序,您也看了好幾遍了,瓷器的原材料還要高嶺土呢,這造紙所需的隻不過是些泡脹的爛竹子,真正需要花錢的隻不過是人工而已。”
“若是攜帶方便,還造價低廉,這‘紙’的确比竹簡更實在。”錢管家捋了捋胡須,若有所思的問:“就是不知道書寫的效果,比起竹簡如何?”
趙啟明無奈:“紙是白色的,跟白牆似得。同樣是筆墨,您說是往白牆上寫的東西更清楚,還是寫在竹片上更清楚?”
小侯爺又陷入經驗主義了,土法造出來的紙,可不是白色的。要造出白紙,還要多一個漂白的工序。
錢管家想了想,然後慚愧的朝趙啟明行了個禮:“是老臣愚鈍了。”
“不至于。”趙啟明擺了擺手,然後說:“我的想法其實也很簡單,無論成與不成,咱們先試試。如果失敗了,工序我們可以再改進,但如果成功了,那這就是比白瓷還要有意義的東西。”
錢管家點了點頭,然後看向趙啟明,很是幹脆的問:“小侯爺打算何時開始。”
“已經開始了。”
趙啟明的話音剛落,李敢跑了進來,很是興奮的朝趙啟明行了個禮,然後禀告說:“師兄,我們找到了泡水的竹子,就在泾河邊上,已經派人去撈了,奴兒騎着馬還在往下流繼續尋找,應該還能找到更多。”
趙啟明點了點頭,其實如果按照正常工序,新鮮的竹子需要浸泡上幾個月才可以進行制漿的工作,而他現在尚處于實驗階段,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可以等,所以找到天然經過了處理的原料,就等于省下了好幾個月的時間。
“錢管家您想好什麼地方适合做實驗了嗎?”
錢管家捋了捋胡須,然後說:“之前的舊作坊或許可以。”
“舊作坊?”趙啟明撓了撓臉。
“就是之前李老闆的作坊。有了新作坊之後就基本廢棄了,現在隻是普通的院子。”錢管家想了想,然後朝趙啟明說:“那院子地方大,之前的火窯可以改成蒸煮原料的地方,院子裡也可以挖水池制漿。”
趙啟明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那地方的确很合适。”
“老臣這就帶人去收拾。”錢管家站了起來,朝趙啟明行了個禮。
然後趙啟明也站了起來,朝錢管家說:“我跟您同去,看看怎麼改造。”說完這話他又朝李敢說:“你多帶些去人手,将那些泡水的竹子全部撈出來,送到東鄉亭去。”
李敢領命而去,趙啟明和錢管家,也準備去往東鄉亭的舊作坊。
“讓秦文帶些護衛吧。”錢管家在走出侯府之前,忽然朝趙啟明說。
這讓趙啟明有點莫名其妙:“秦文就算了,去東鄉亭不用帶護衛了吧?”
錢管家朝趙啟明行了個禮,然後嚴肅的說:“之前的瓷器,同樣是在舊作坊,老臣不知輕重,沒有提前防範,雖然後來并沒有将工藝洩露,但畢竟是用了外人,是老臣的疏忽。”
趙啟明撓了撓臉:“您是說保護工藝吧,可現在隻是改造作坊而已。”
“謹慎為好。”錢管家捋了捋胡須:“即使改造,想必也大有講究吧?”
趙啟明無奈,其實還真的确有那麼點講究,也不好說錢管家太謹慎,隻能點了點頭說:“那好吧,您讓秦文帶上人,不過不要護衛,就帶着家丁去守着就行了。”
錢管家點了點頭,吩咐下去。
之後,兩個人就朝東鄉亭的舊作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