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漫漫,四更天的時候,天空開始下雪,紛紛揚揚的雪花,很好的掩蓋了地上的痕迹。本就是夜裡人睡眠最沉的時候,可是幾大王府的書房紛紛亮着燈,今夜對于他們來說,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
定王在書房裡來回踱步,沉悶的腳步聲,正如他此刻的心情,煩躁的很。眼看着一夜過去了,出去搜查的手下,一個也沒有回來,就連去睿王府打探的人,也一去無回。這樣的結果,糟糕透了,要是今夜找不到人,天亮了更是沒希望。
定王眼瞅着沙漏,手上的拳頭越握越緊,不行,鐘離文昊這個隐患必須除掉。“來人,替本王更衣。”
大冬天的,主子不睡,可苦了這些下人奴仆,暗衛幾乎凍成了雕塑,門外伺候的兩個婢女也凍得手腳直哆嗦。打了十二分精神幫定王換上複雜的朝服,兩個奴婢的身子再也承受不住了,直直往地上倒。
定王看也不看地上的兩個婢女,冷聲道:“拖出去。”便邁着大步出了書房。
五更天,寒風蕭瑟的街道,伸手不見五指,定王府的馬車上兩盞火紅的燈籠尤為耀眼。一刻鐘後,馬車便停在了宮門口,此刻威嚴的宮門緊閉,硬是尊貴的親王,也不能硬闖皇宮。定王府的馬車還沒停穩,遠處的街角,又來了兩輛馬車。
趕車的侍衛耳聰目明,就一眼便看出了馬車的來頭,湊到簾子前,小聲說道:“王爺,是瑞王和惠王府的馬車。”
車内的定王,一副了然的表情,瑞王和惠王會出現,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隻是沒想到這麼巧,時間都湊一塊去了。不過這樣也好,三張嘴一起說,他還真不怕老頭不信,定王想着,臉上的陰郁退了幾分。
這會功夫,兩輛馬車也來到了宮門口,隻見惠王府的馬車先掀開了簾子,一身紫衣錦袍的鐘離傅率先下了馬車,接過侍衛手中的黑色狐狸毛大氅披上,仔細的整理了一番,才上前站到兩輛馬車中間,恭敬的叫道:“八弟見過二哥、三哥。”
定王冷哼一聲,并沒說話,他平時最看不慣鐘離傅,覺得他和他那騷媚的娘一個德性,會裝特能裝,偏偏皇上又最吃這一套,不僅寵極了靜妃,嘴上也時常念叨着八王子聰敏孝順。
倒是瑞王淡淡的應道:“八弟有心了。”
鐘離傅面對兩個大哥的冷淡,轉身又進了馬車,面上很是陰寒,雙手緊緊攥緊,要不是他比他們晚生了十幾年,沒有那麼強大的勢力,他也不用如此卑弓的裝孫子。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三輛馬車在宮門口靜候着,各懷心事,靜默不語。
直到卯時,寂靜的宮門口,開始熱鬧起來,各府趕早朝的馬車從四面八方往這邊集中。走在最前頭的是李尚書的馬車,昨日聽說自家夫人惹惱了大長公主,李尚書昨夜是一宿沒睡,今日特意趕了個大早,就想籠絡幾個大臣等下在大殿上幫自己說幾句好話。
當聽到趕車的車夫說三位王爺的馬車侯在前頭,李尚書差點沒從馬車上滾落下來。他原本還僥幸是婦人嚼幾句耳根,應該算不上大事,這會聽到三位王爺也早早來上朝,頓時三魂丢了六魄。
三位王爺平時上朝都是踩着點來的,這會早早便等在宮門,從馬車上的積雪來看,隻怕等的時間也不短了。李尚書越發的惶恐了,瞧這陣仗,隻怕今日會有不好的事發生。
李尚書摸摸頭上的官帽,他一輩子謹小慎微,好不容易爬到今日的位置,每日戰戰兢兢的應付着朝廷之事,本還想着過一兩年往上再提一提,豈料這一切都給府裡那個無知的婦人給害了。
想到當初,祖父說容氏蠢笨無德,不堪當主母大任,李尚書卻礙于容家的勢力,不顧祖父阻攔,上門求娶。二十幾年過去了,容氏除了性情潑辣些,倒也沒惹出什麼大事,他沒料到,容氏一生事,就捅了這麼大的婁子。她惹誰不好,偏偏得罪了大長公主,想到皇上對大長公主的敬重,李尚書是悔得腸子都青了。
看着三個王府的馬車,李尚書知道自己今日一定兇都吉少了。吩咐車夫放慢了車速,等着後面的馬車趕來,李尚書才和衆人一起上前拜見。
隻見潔白的雪地上,跪着黑壓壓一群人,衆人齊聲叫道:“下官拜見定王、瑞王、惠王,王爺千歲,千千歲。”
定王昨夜一宿沒睡,好不容易在馬車上眯瞪了一會,就被衆人給吵醒,很是惱怒:“吵什麼吵,都退下。”
惠王聽着車外的動靜,嘴角勾起,露出一抹冷笑,他這二哥如此性情,想登大寶,隻怕不易,剔除一位對手,惠王表示心情還不錯。
卯時三刻,皇宮裡的養心殿,金絲織成的帳幔被掀開,穿着明黃絲綢裡衣的天順皇帝終于睡醒。他的貼身太監是一位年過六旬的公公,見皇上醒了,端着一個金盤跪在地上伺候着。
天順皇帝這一夜睡得不錯,一覺醒來精神抖擻,面色紅潤,看着根本不像已經六旬的老人,倒像四十出頭的壯年。看了眼跪在地上的福公公,柔聲道:“以後這等粗話就由奴婢們幹吧,你也一把年紀的人了,好生養養。”
福公公在天順皇帝還是皇子的時候就伺候左右,這會已經四十幾年了,是天順皇帝最信任之人。
待天順皇帝,雙手洗淨,福公公又親自端了一個痰皿過來,照樣跪在地上,謙卑的說道:“伺候皇上是老奴的福氣,皇上莫是嫌老奴老了,手腳粗苯?”
天順皇帝聽了,哈哈大笑:“你這個老貨,朕要你清閑會,你還不答應,好,朕就由你伺候到死。”
福公公聽到死字,連忙匍匐在地:“皇上是真龍天子,定能壽與天齊。”
人人都喜歡聽好話,特别是天順皇帝這種知天命的年紀,聽到壽與天齊,心情更是大好:“就你這老貨會說話,朕還真離不開你了。”
福公公見時機到,忙上前說道:“皇上,定王、瑞王、惠王,已經在宮外等候多時,可否召見?”
天順皇帝聽到自己三個兒子齊聚,面色一沉,誰說皇上就沒有怕的事?他現在最怕兩件事,一是怕死,二是怕兒孫奪位。“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