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女頻 南北亂世之傾國權臣——高澄傳

438.第438章 互相利用

  元仲華的身子幾乎是被高澄半壓着,一動也不能動,隻能用眸子看着他,他那一雙逼視的眸子讓她幾乎不敢與他對視。

  “是大将軍不惦記我。
主上所賜的李夫人妾已經讓阿娈安置好了。
”元仲華的聲音也又輕又軟。

  她如同挑釁,但沒有一點生氣的樣子。
想逃出他的桎梏,又無處可逃。

  “殿下不喜歡她?
”高澄突然覺得這樣和她玩笑是件輕松又有趣的事。
于是他決定認真去做這件事。

  “大将軍喜歡就夠了,無須妾喜歡。
”元仲華居然還是不生氣。
也不知道是誰在和誰開玩笑。

  他的定力還是不夠。
在她面前他永遠做不到安靜耐心,她總是很容易就能牽走他的情緒。
他真的笑不出來了。

  “殿下真是忘恩負義,一點也不在意下官。
”高澄眼看着就急怒起來。

  “在意。
”元仲華還是不生氣,反笑起來。
“我想要大将軍身邊沒有别人,心裡也隻有我一個人。
大将軍應允過再也不納妾室,我今日便讓阿娈把那些娘子們全都逐出去發賣,大将軍是否高興了?
”元仲華接着氣他。

  高澄語塞了。
不是元仲華的問題,是他真的做不到。
原來還是他愧對她,是他應允過卻做不到。
這種感覺非常不好,讓他心裡極為不快。
越是這樣就越覺得沒面子,覺得對她歉疚。
可是她這種玩笑的語氣又讓他有種被深深刺傷的感覺,讓他很不喜歡。
他心裡從來沒有這麼糾結過。

  “殿下真是心狠至極……”高澄再也忍不住了,他剛想上榻來,忽然聽到外面有聲音。

  “郎主,崔侍郎來了。
”阿娈的聲音在床帳外面不遠處。

  高澄和元仲華都沒聽到阿娈是什麼時候進來的。

  高澄的滿腔怨怼隻得又忍了回去。
半伏在元仲華身上一動不動,怎麼都不甘心。
不隻是剛才的幾句玩笑話,他這些日以來殚精竭慮費的精神,受的委屈,以及多思多憂反倒隻有剛才和元仲華玩笑的時候才稍有舒解。
他想和她在一起久一點,但又不得不馬上離開。

  元仲華心裡不舍得,但又決不會攔着他。
心裡隐約覺得每次崔季舒來都沒有什麼太好的事。

  高澄好不容易才平定了氣息。

  過了日出,快到辰時了,即便是冬天天色也明亮起來。
他以為自己隻在這兒消遣了沒一刻,沒有感覺到時光飛逝。

  阿娈聽床帳裡沒聲音,也沒聽到有任何動作,她也沒有再催促,隻是靜靜地等待。
不知道床帳裡的兩個人究竟在做什麼。
過了好久才聽到高澄的聲音。

  “下官心裡隻有殿下一人,與那些妾室無關。
殿下要是有朝一日離我而去,阿惠自己也就索然無味了。
”他的聲音很低,聽得不是很清楚。
阿娈覺得這話說得雲裡霧裡,不明所以。

  還沒等她想明白,床帳掀開,高澄已經出來了。

  阿娈仔細瞧他,倒還是神色淡然。
隻是發髻微亂,剛進來時的憔悴之色倒一掃而空了。
一雙眼睛裡水滢滢的,看着并沒有笑,偏又讓人覺得滿是笑意。
阿娈覺得訝然,郎主這樣子和剛才說的略帶傷感的那些話很不相襯。

  阿娈也忍不住暗笑了。

  蒼頭奴劉桃枝就站在庭院裡。
他是唯一的例外,可以出入長公主的院子。
見高澄一出來,劉桃枝立刻迎上來,禀報高澄說“崔侍郎就在院子外面,有急事等着見郎主。

  高澄已經懶得生氣了。
崔季舒哪次來不是說有急事?

  崔季舒在院子外面候了半天了,他自覺這次确實是急事。
正心裡焦灼,下意識地來回走動,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突見院門大開,高澄走出來,立刻心裡一喜,也不顧儀态,幾步過來,叫了一聲,“大将軍”。

  高澄做個手勢示意他噤聲,停也沒停就揚長而去。
劉桃枝跟在後面。
崔季舒隻得也跟上來。

  高澄的書齋一直都是清靜的。
隻是乍然從元仲華那兒出來,高澄覺得這書齋裡又悶又黑,有點不适應,非常不舒服,這讓他的脾氣也跟着壞起來。

  劉桃枝自覺地守在屋子外面。

  “崔叔正,爾回回都說有要緊事,這次究竟又是什麼事?
”高澄毫無顧忌地對崔季舒任性撒氣。

  反正這屋子裡也隻有他們兩個人。

  “大将軍,孫龍雀從晉陽回來了。
情勢可不大妙啊。
”崔季舒明知道府裡比東柏堂嚴密得多,又有劉桃枝守在外面,但他還是很謹慎地放低了聲音。

  這話一下子就戳中了高澄心裡的敏感處,所有的脾氣都煙消雲散了。

  “高王如何?
”他慎了慎,最終還是有點費力地問出了這幾個字。
他心裡已經做好了準備。
但還是略有心慌。
不是因為亂,是因為一種大事将出的不鎮定和不自信。

  “不知道。
”崔季舒卻直截了當地回他。

  高澄訝然了,反問道,“那你說情勢不妙是什麼意思?
”他心裡不覺得還有什麼事現在會比父親的安危更要緊。
還有什麼更難纏的?

  “大将軍,”崔季舒這才急切起來,湊近高澄,聲音更低道,“孫龍雀日夜兼程從晉陽趕回來。
一回邺城連家都沒回就直接去了太原公府。

  這話就已經太明白了。
高澄頓時有種失足踏空之感,心跳似乎都漏掉幾拍。
在從玉壁回晉陽的路上,父親親口告訴他要召太保孫騰去晉陽親口傳密令。
這無疑是極要緊的事。

  他是不得不回邺城的。
如果他随着父親去了晉陽,并且久久不歸,一定會惹人懷疑。
從十五歲起他入邺輔政,渤海王、大丞相高歡在晉陽霸府掌軍務之權;大将軍、世子高澄在邺城掌政務之權。
這逐漸已經形成了制度,數年來已經成為了一種規矩。

  這規矩一旦有變,就會惹人猜疑,流言必然會指向他不希望的方向。
所以他隻能匆匆而歸,在邺城懸心懸膽地等消息。
即便知道結果是一定的,但這個過程中可生變之處太多。
稍一疏忽就會他就會身死滅家,這個過程太煎熬了。

  孫騰是高歡刻意用心挑選去承遺命之人。
不惹眼,不會引起旁觀者的猜忌,又能以高歡之命不加違逆。
最重要的一點是,平日與世子還有另外别的公子都沒有過分的親厚。
這些就是高歡挑中了孫騰的原因。

  高澄自然知道孫騰是去承遺命的。
按理說父親一定有重要的話交待給孫騰,孫騰回了邺城應該先來見世子。
高澄正是在等孫騰回來,把邺城安排妥當,然後再赴晉陽。

  可是設想了多少都沒有想到,孫騰一回來居然直接就去了太原公高洋府裡。
這究竟是父親高歡的意思,還是孫騰自己的意思?
如果是父親高歡的意思,高澄倒是心裡不會太過懷疑。
這是父子之間的默契。
如果是孫騰自己的意思,在承命之後先選擇了親近太原公高洋,那麼問題可能就會很嚴重。
非常嚴重。

  “世子别擔憂,孫龍雀意圖不明。
隻要他露出一點被降服的意思,就讓長猷先處置了他。
”為了高澄,尤其這種奪權奪位又性命攸關的事,崔季舒一點不心慈手軟。

  “先要知道高王究竟如何了。
”高澄恨不得現在就能插翅飛到晉陽去。

  雙堂長信軒裡點起了燈,燈光并不十分明亮,隻以能視物為目的,并不要看得十分清楚。

  太原公高洋坐在席上,看着眼前拜見他的孫騰。

  他忽然想起了多年前在洛陽的舊事。
那時他的父親高歡以平爾朱氏餘孽為理由,從信都将兵入洛陽。
在永甯寺的佛塔下,正是孫騰親手弑殺了高歡在信都時立的小皇帝元朗。

  當時那個皿腥的場面,佛塔下橫着元恭、元朗二帝的屍身,高洋一輩子都不會忘。
奇怪的是他從未害怕過。
倒是他的大兄高澄當時顯露出了驚恐。
他還記得當時的父親真堪稱鐵皿之腕,力推狂瀾,把握時勢,沒有一個人敢不從之。

  隻是沒想到,這一天為得這麼快……

  高洋心裡忽然升起了沖動的豪情。
他從來沒有過這樣。

  “太原公,下官受了高王之重托,日夜兼程從晉陽趕回來,第一個來見太原公,有内情回禀。
”孫騰的聲音打斷了高洋的沉思。

  默然坐在陰影裡的楊愔仔細靜聽。

  “孫太保,”高洋從沉思中醒來,難得他聲音平靜。
“太保既是承我父王之重托,歸邺城應當先去見我大兄、世子大将軍。
即便父王有命于我,也應當世子喚我去傳命。
怎麼太保如此心急,失了規矩?

  高洋是一副大惑不解的樣子。

  “太原公當日是因快刀斬亂麻而被高王青眼,當時何等英明果決,今日怎麼糊塗起來?
”孫騰霍然起身,直指高洋,“下官受的是高王遺命,晉陽和邺城即将大亂,到時候天下震動,太原公忍見高王不瞑目,高氏基業一日崩摧否?
騰深受高王厚恩,尚自以為有責,願扶太原公臨危受命以繼高王之基。
太原公再要推辭不受,必是不信任龍雀,龍雀也隻有一死以追随高王。

  孫騰說完毫不猶疑地轉身便大步向外面走去。
其絕決之意不可阻擋。

  高洋聽到“遺命”這兩個字已經是眩暈不止。
他突然興奮之極,瞬間有種龍入深海之意。
再聽孫騰說願輔之以繼基業,高洋在恍惚之中猛然醒來覺得他是受了父親的遺命,整個高氏的重托此刻就在他的身上。

  “太保!
”高洋下意識地大喝道。

  他不能讓孫騰走,不能讓他離開。

  孫騰充耳不聞,不作停留。

  “太保留步!
太保受命相輔,為何又棄我而去?
”高洋也猛然起身。

  隻有楊愔仍是未動,他仍坐于席上仔細看這兩個人。

  孫騰并不是高澄的親信,這點楊愔很清楚。

  孫騰終于被打動了,止步回身看着高洋,“太原公信我乎?

  高洋離席走到孫騰面前盯着他,“太保因何棄大兄而擇子進?

  孫騰大笑道,“龍雀從未是大将軍心腹。
大将軍也從不提攜龍雀。
太原公難道忘記了?
當日在洛陽永甯塔下,龍雀弑殺皇帝元朗,從那時起世子便嫌棄龍雀是弑君之臣。
龍雀多方親近,後又進獻舞姬,反讓世子妃和世子起了嫌隙,後又世子被廢……這些事一一在前,大将軍怎麼肯再與龍雀相交好?
不記恨下官,肯留下官性命已經是幸事了。

  “太保隻為保命?
”高洋眸子似有火焰燒灼一般地盯着孫騰又逼問他。

  “龍雀跟着高王也是一時之貴,若是世子繼位,下官連性命都不保,何來之貴?

  “太保有何所求?
”高洋還是不肯放過孫騰。

  “騰乃一俗人。
在洛陽時欲求娶平原公主,世子暗中作梗,不許下官求之,下官一直抱恨在心。
”孫騰突然翻出前塵往事,看來是積在心裡甚深。

  “平原公主已死。
”楊愔忽然站起來。

  平原公主指的就是随出帝元修西逃的元明月。

  “下官不專心于一人,隻願如高王在時富貴永相伴,也不妨另覓佳人。
”孫騰坦言。

  其實聽起來,孫騰和世子高澄倒也并沒有什麼過于尖銳的矛盾,但小小嫌隙太多,天長日久,經年累月,已經是不可挽回了。
也為難孫騰一筆一筆記得如此清楚,從洛陽起一直到邺城,件件都在心裡。

  “孫太保眼下有何良策?
”高洋上前來挽了孫騰走到席前同坐下來。

  孫騰看到高洋并不理睬楊愔,而高王族弟高嶽、高歸彥這時都不在,他心裡才恍然大悟:原來楊愔才真是高洋的心腹之人。

  “太原公放心,高王将霸府事盡付于騰,晉陽、上黨軍全在下官手中,願盡獻于公。
唯一障礙就是世子,”孫騰咬牙道,“名不正則言不順,公須先正其名。
倒不必急于眼下,明公不必自己動手,自然有人會和世子過不去。

  楊愔突然大笑道,“孫太保,大将軍有何得罪之處,讓太保如此用心地施計?

  孫騰卻正色道,“楊長史謬矣。
不是大将軍得罪龍雀,是龍雀見罪于大将軍。
”他并不理會楊愔,又向高洋道,“主上和濟北王等人早就對大将軍不滿,若是兩相争鬥,必然各自損傷。
萬一大将軍勢敗身死,明公不正是名正言順了嗎?

  高洋壓抑着心裡的興奮之态,笑道,“孫太保果然有良策。

  昏暗中他笑得有些猙獰。

  楊愔暗中用目光在孫騰身上打量。
能想出這樣的計策,對付高澄的心思想必不是一日了。
而且這計策對高澄是下手狠毒,對高洋卻是有利無害。
看來孫騰确是真心歸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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