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這些煩心事兒了,來,來,來,陪我喝幾杯!”秦風拿着金德曼讓人送來的美酒,倒了兩杯,頓時,空氣中飄散着一股濃郁的酒香,秦風喉嚨動了動,不由贊道:“好酒!”
“酒鬼!”玄冰見秦風自斟自酌,忍不住寫了兩字。
“哈哈,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盡還複來!”秦風大笑一聲,拍開壇口的封泥,猛灌一口,搖頭晃腦地評了半晌,高聲喝道:“一醉江湖十春,焉得書劍解紅塵!好酒好酒!”
不多時,秦風便有些酒不醉人人自醉了,忽而豪情大放:“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忽而憂郁憂傷:“一樽相别酒,千裡獨歸人!”
忽而氣沉若淵:“醉卧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忽而浪迹形骸:“天下風雲出我輩,一入江湖歲月催,皇圖霸業談笑中,不勝人生一場醉!”
人借酒意,酒催人醉!
铿锵有力,低沉滄桑的歌聲蓦然響起。
江湖笑,恩怨了,人過招,笑藏刀。
紅塵笑,笑寂寥,心高,到不了。
歌聲一出,玄冰神情肅然一整,她實在沒想到,像秦風這種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小白臉,居然能唱出這種蕭瑟的歌聲。
明月照,迢迢,人會老,心不老。
愛不到,放不掉,忘不了,你的好。
寂寞中透着無限柔情,牽動起内心最深處的琴弦,每個人的面前都仿佛展開了一張畫卷,壯志未酬的英雄,策馬縱橫天下,為的隻是自己最心愛的女人。
看似花非花霧非霧,滔滔江水留不住。
一身豪情壯志鐵傲骨,原來英雄是孤獨。
玄冰心頭蓦然一酸,險些滴下淚來。望着秦風那并不寬大的背影,仿佛看到了天下間最孤獨的人。
你在孤獨什麼?論親情,你身邊嚴父慈母相伴,更有一個四位妻子對你關懷備至。
論資質,你小小年紀已登武将之巅峰,日後這片大地就是你縱馬馳騁的花園。論才華,你更是天下無雙,被天下文人譽為文壇宗師,書法聖手。你到底在孤獨什麼?為什麼這豪情萬丈的歌聲中盡透着一股讓人心酸的凄涼?
江湖笑,愛逍,琴或箫,酒來倒。
仰天笑,全忘掉,潇灑如風輕飄飄!
蒼勁的歌聲穿透了空間的阻礙,傳出老遠。獨立的跨院外,一個身穿藍衣,婀娜多姿的女子,靜靜地站在夜幕中,一雙美眸凝視着歌聲傳來的方向,周旁狂風不斷,可無論如何也掩蓋不住這蕭瑟落寞的歌聲。
沒人知道她在那站了多久,直到歌聲漸漸消失,她才從那種忘我的心境中脫離出來,低着腦袋喃喃道:“想不到他能唱出這等歌聲,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背後傳來了腳步聲,一個嬌嫩的聲音開口問道:“姐姐,你在這站着幹什麼?”
金德曼轉過身來,看到金勝曼巧笑倩兮地站在自己身旁,臉上不由一紅,輕聲道:“國内局勢糜爛不堪,而我卻半點忙都幫不上,心浮氣躁,想來找秦大将軍問問應對之良策。”
“姐姐,秦大将軍不是已經答應我們,在天可汗面前說好話了麼?”金勝曼臉色也是一黯,有些無奈何的說着。
“三盟從四面八方圍攻而來,他們是打算滅我新羅啊!我不怕天朝不出面,就擔心我們撐不到那個時候。”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姐姐就别多想了。要不,我們就去問問秦大将軍,看他可以良策,讓我新羅度過難關。”
“不了。”金德曼道:“天色已晚,此時登門有些冒昧了。”
“也好。”金勝曼點點頭,“我們一起回去吧。”
“走,回去。”看了燈火通明的房間,金德曼怅然若失。
一曲終了,屋内竟然變得鴉雀無聲,針落可聞。
玄冰弄不明白,為什麼這個此刻看起來瘋瘋癫癫的小男人,居然會生出這麼多感慨,那雙眼睛中,時而閃過一兩絲滄桑之意,他才多大?但是為什麼會有這種經曆世态炎涼,看透人心冷暖,發自内心肺腑的情感宣洩?
更有那許多精妙無比的詩句不間斷地從他口中蹦跶出來,若是一兩句,玄冰還懷疑是他以前所作,盡管自己沒有聽過。可是……自從他拿起酒壇開始,就仿佛突然變了一個人似的,以前那有些讨人厭,即便笑容也顯得壞壞的男人,突然搖身一變成一個才華橫溢的才子!
這些詩句,自己竟然一句也沒曾聽過。難道都是他有感而發?
天賜之才,果真是不同凡響。
想着想着,秦風又往嘴裡灌了一口酒,語氣低沉,眼露嘲諷之意,緩緩吟道:“獨坐池塘如虎踞,綠蔭樹下龍盤根,春來我不先開口……”
聲音陡然一頓,随即扭頭朝道旁望去,陰森森地喝道:“哪個蟲兒敢做聲!”
一瞬間,如山嶽崩塌一般的殺機從天而降!壓得人大氣都無法喘上一口。
殺氣騰騰,旁若無人,放眼天下,隻我一人!
站在秦風身邊的玄冰一雙美眸在劇烈地抖動着,這殺機!這殺氣!宛若實質一般濃郁,竟連四周的空氣都仿佛凝滞了。
玄冰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且這凜冽無比的殺氣中,竟然還帶有一股讓人膽戰心驚的森冷氣息,這股氣息就仿佛是死神的召喚。
“嗖!”地一聲,不知何時,一把寒光閃爍的金針出現在了秦風的手中,隻見金光一閃,金針朝左邊抛去。
“嗯!”一聲輕吟,表示已經有人中了針。
有埋伏?玄冰柳眉一凝!
“大将軍,是我,王浩凱。”此時,門外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秦風神色為之一緩,上前把門打了開來,那倒黴鬼不正是王浩凱麼?
“你怎麼來了?”秦風把他拉進了門。
王浩凱拭了一把冷汗,道:“大将軍差點要了屬下的命了。”玄冰美眸一震,赫然發現王浩凱的鎖骨之下插着一枚金針,而那,正是秦風的傑作!
唐門暗器出手,快,狠,準!
飛刀勝在殺傷力強大,飛針勝在隐蔽。
如果秦風生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此刻,王浩凱就是一具屍體了。
“王将軍,你怎麼來了?”秦風上前,助王浩凱拔下了金針,不解詢問。
“薛将軍、楚将軍不放心,便讓末将在暗中跟随。”王浩凱郁悶一笑道:“末将自以為做得十分隐秘,隻是想不到還是讓大将軍給發現了。”
秦風知道這話中有話,如實的道:“這個倒不用在意,你還是很強的,隻是我更強而已。”
也許在外人看來,秦風這話說得有些自吹自擂,但他自己清楚,他說的是大實話。
就如武俠小說中的,全真七子名動江湖,人人敬仰,可是那戰績實在是弱得可憐。并不是因為他們不濟,實是對手不是東邪就是西毒,再不然就是西狂楊過、金輪法王,都是巅峰級别的人物。
輸了,一點也不奇怪。
王浩凱對于秦風那番話也無多大感觸,他确實能知道對方那一身難以匹敵的神勇。
秦風道:“我的耳朵比常人靈敏許多,像這種安靜的夜裡,但凡十丈之外的風吹草動都逃不過我的聽覺。”
王浩凱這才恍然,笑道:“原來如此。看大将軍在這兒逍遙自在,看來末将等擔心是多餘的了。”
一語雙方的話,讓玄冰露出了嬌豔欲滴的表情。
異樣的情緒在兇中蕩漾。
“王将軍你來得正是時候,事态有事,你傳我将令,令薛仁貴、楚将軍于後天提前行動,不得有誤。”
“喏!”王浩凱也不問緣由,悄悄的消失在夜幕之中。
“淵蓋蘇文所懼者是乙支文德,高建武等酒囊飯袋,根本無足威脅到他,乙支文德隻有死了,淵蓋蘇文才無後顧之憂的進攻新羅,新羅才芨芨可危的向我大唐求助。如此,我們就有幹涉海東三國的借口了。乙支文德必須得死。”秦風嘿嘿一笑,
玄冰這時也才反應了過來,通過秦風之前的一大堆分析,她也醒悟了過來,半島打得越亂,才越符合大唐的利益。
要動手了麼?
玄冰精神震奮。
“不,在除掉了乙支文德之前,有個人必須得死。”
“誰?”
“國内城裡還有八千兵馬,還有什麼狗屁虎将李子成,這個李子成也算是個人物,他是高建武的親信,也是國内城的守将,想要拿下國内城,就必須把國内攪亂。”秦風頓了頓,對玄冰說道:“你在高句麗生活過不短的時間,你知道這個人吧?”
玄冰點了點頭。
“明天就看你發揮了,需不需要我幫忙?”
玄冰轉身走進了内室,酷酷留下了柔美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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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以往一樣,李子成與兒子李成晚和二十多個親随,策騎返回府第。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小巷,給他帶來異常的安詳。
當年隋朝來襲,李子成作為無權無勢漁夫的兒子,強制被抓入軍中充當死士。毫無武藝的他,憑借一身過人的體魄,頑強的求生(欲)望任是在屍山皿海中磨練出了超凡的武技,一步步爬上了現在的位子,甚至受到了高麗王的接見,因身上的刀槍箭傷有一百多處,高麗王親熱的呼他為不死虎。
但如今這頭不死虎已經沒有了猛虎應有的霸道,霸氣!
從屍山皿海中走出的他,已經沉(淪)在得來不易的和平中了。
每天做的是千篇一律的練兵回家,回家練兵,對于這種枯燥的日子,非但沒有任何不滿,反而充滿了向往,希望一輩子就如此下去。
二十餘騎緩緩而行,慢慢轉入通往市集的大街,時值黃昏時分,街上行人熙來攘往,都是準備回家出城的百姓。趕路的騾車,要呼喝路人讓開,才得通過。當然路人一見李子成等的聲勢,自要讓開一條道路。
李子成與李成晚一邊談笑,一邊緩緩前進。
在道路的一端,一輛雙馬拉動的馬車,緩緩駛來,趕車的人頭帶竹笠,看不清楚來人的面目。
先前行的兩個親随,一見駛來的馬車毫無讓道的意思,連忙高喝讓路。
趕車人拉動缰繩,做出一副轉彎的架勢,兩匹馬卻莫名的失控狂奔,直沖李子成而去。
李子成、李成晚等二十餘人怒罵連連,匆忙間四散開來。
趕車人突地一聲嬌喝,左腳踏在左邊的空馬上,身形倏地彈起,箭矢一樣向李子成射去。
李成晚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反應更在父親之上,一夾馬腹,健馬前奔,長劍乘勢向前直刺。
李子成亦不愧不死虎,反應也是迅捷,手中長劍出鞘,由左側配合着兒子斜攻而上。
其他親随反應慢了一步,一時被擋在外圍,插不上手。
趕車人手中長劍銀光閃爍,瞬間兩聲輕響傳來,一劍先把李成晚的長劍震開,跟着另一把劍和李子成的輕劍絞擊在一起。不退反進,藉雙劍雙交之力,一個前翻,飛臨李子成頭頂的上空。
李子成、李成晚隻覺得眼前人影一閃而過,瞬間失去了刺客的蹤迹。
聽得四周驚呼傳來,李子成心知不妥,感覺頭頂一涼,一支長劍從頂心直插而下,不及慘叫,一命嗚呼。
李成晚目眦欲裂,正欲死鬥報仇。
在空中的刺客靈活的猶如狸貓,一腳踩在路人肩上,側躍在道旁的民房瓦頂,身形一閃不見。
整件事前後不過瞬息之間,李子成這隻不死虎變為一隻死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