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風默然不語,他放下酒杯,緩緩道:“自商周開始,遼東就是我國領土,我們從來都沒有想過放棄。高句麗那群跳梁小醜,趁中原大亂時竅居我國領土,一盜就是數百年,不過,他們也蹦跶不了多久了。不論楊廣如何如何的昏庸無道,可他的目的是好的,出兵也是為了收複故土。可高句麗不但不還我領土,還屠我數百萬勇士、同胞,故而,我對這個卑劣民族的痛恨完全不亞于你,從時下的形勢而言,也确實是收複故土的良機,你的請求,我可以應你,也會親自帶你面聖。隻不過……”
秦風苦澀一笑道:“隻不過仇兄你别抱多大的希望。當今聖上英明神武,他不是楊廣,是不會随着性子強行出兵的。就算陛下一意孤行的想要出兵,文武大臣也會出言直谏。東突厥當初是最強大的霸王,這一點并沒有錯。可突厥所處之地均是平坦的草原,相對而言,高句麗的條件更為惡劣,無論是地形還是天氣都遠非突厥可比。當初楊廣揮兵讨伐高句麗,所需所耗甚巨,高句麗的乙支文德看破了隋軍後勤不濟的弱點,以誘敵深入的戰術送給了隋朝七場大勝,拉長隋軍戰線。然後詐降逼退隋軍,緊接着一把大水将三十萬隋兵沖的七零八落。高句麗軍主力從天而降,向隋軍發起猛攻。饑腸辘辘的隋軍根本無力再戰,各軍一觸即潰,落荒而逃。故而,打高句麗所面臨的各種考驗比之北征突厥,隻有過之,而無不及。我大唐剛剛從前線退下不足半年,不可能在發動規模巨大的遠征。這不合理的遠征,那不叫遠征,叫做勞民傷财。楊廣為何會衆叛親離?隻因高高在上的楊廣,眼裡隻有自己的豐功偉績,他那裡能夠理解百姓的苦!這也能夠解釋為什麼隋朝的百姓為了逃避可怕的服役,要将自己的手腳砍斷打斷,并且高興的稱呼自己的斷手斷腳叫做福手福足。這是何等凄慘的事情,面對這種凄慘的情況,百姓卻是開心的笑着,因為自己殘廢了就不用服徭役了。”
“在文治方面,文帝楊堅不遜漢之文景,武略遠非文景可及。在他苦心孤詣的經營之下,國庫充裕,說是國富民強亦不為過。大業五年,全國共計八百九十多萬戶,人口更是高達五千萬。可是我大唐立國之初,不足兩百萬戶。打仗打的就是錢糧,可我大唐人口稀少,這行軍行戰所需之大量錢糧又從何而來?如果,增加賦稅,其結果或許又将是兵災四起。前車之鑒,其尤未遠,以陛下之智又豈能不知?”
仇夷一直認真的聽着,他自幼習過兵事,情知打仗即是打錢打糧,不是說打就能打的。對于秦風的這番話是極為贊同。隻是當他腦海裡呈現一雙雙充滿了渴望、期盼的目光時,頓時心亂如麻,一拳重重的砸在桌子上,發出砰然巨響,他臉色猙獰,呼吸急促,不甘與痛苦的說道:“難道就這麼白白的錯過了收複故土的天賜良機了麼?”
秦風神秘一笑,道:“也不盡然,隻要你所言屬實,還是很有用的。最起碼可以在大唐有足夠的經濟實力出兵之前,還是可以讓他們鬥個兩敗俱傷的……”
古往今來,每一個人都有他的識人标準。
秦風自然也不例外。
仇夷年紀不大,但穩重老練,一舉一動,豪爽直率,讓人心生好感,秦風相信他的這一番話。
仇夷此刻在秦風心中的定義:要不就是一個在高句麗蟄伏多年的愛國者,要不就是一個騙術無雙的大騙子。
就算是騙子,那又怎麼樣?
自己隻是一個傳信的人,究竟要不要接見,全看李世民的意思。
即便仇夷有歹心,他作為一個平民,在距離李世民數十米開外,在沒有任何武器,想要在衆目睽睽之下,給自身武藝達到一流水準的李世民照成任何傷害。即便項羽之流的絕世高手,也不行。如果仇夷并非想行刺李世民,而是打算利用陰謀來不陷阱。這也無妨,大唐威震天下,難道還沒有屬于自己的情報網嗎?
他們有大把的時間求證合适,如果屬實,自然是好事,如果仇夷另懷鬼胎,又何嘗不能将計就計?
秦風已非政壇上的菜鳥,也是從多方面來考慮這個事情的。當然,這不能說他不信任仇夷,隻是身居高位,凡事都需謹慎以對,以免殃及家人。
秦風隆重的招待了仇夷,同時詳細詢問關于高句麗的情況。
仇夷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将自己所知的一切都告訴了秦風。
秦風聽了連連點頭,與他想象中的差不多。
高句麗實力有限,真正困難的還是在于氣候原因。曆史上李世民征伐高句麗,也是受到了氣候環境的影響。那一戰,李世民親征,多年未指揮戰鬥,這位曾經的大唐最高軍事統帥的軍事水平,毫未生疏。領着唐朝的虎狼之師,一路攻城拔寨,破遼東城,克蓋牟城,定卑沙城,并且堂而皇之的在鴨綠江邊閱兵。這次征伐高句麗,唐軍攻克玄菟、橫山、蓋牟、磨米、遼東、白岩、卑沙、麥谷、銀山、後黃十城,在新城、建安、駐跸三大戰中斬首四萬之衆,自己卻僅僅隻付出了兩千兵卒的代價。
如此戰績,與楊廣相比,那是天差地别了。但是最後李世民還是退兵了,在惡劣的環境下,讓高句麗的橋頭堡壘安市城擋住了前進的步伐。戰線太長,消耗過大,國亦不能無君,李世民從長遠考慮,隻好帶着俘虜投降的高句麗軍官、酋長三千餘人撤回中原。此戰雖重創高句麗,收複了遼東這塊故土,讓失地重回華夏懷抱,是不可多得的大勝。心高氣傲的李世民卻因為終究未能滅亡高句麗,而接受不了這個勝果,自認為失敗。
現在正是一個絕好的機會,記得曆史上淵大祚的兒子——淵蓋蘇文是直接依仗優勢兵力,将高句麗的國王榮留王殺了,以鐵皿手腕穩住了高句麗的局面,聚集高句麗所有力量,化作一塊又臭又硬的石頭,來阻擋唐軍。
淵大祚雖是人物,可與他兒子淵蓋蘇文相比,卻是少了幾許鐵皿之風。
史上的榮留王與淵蓋蘇文形同水火,榮留王欲行康熙刺殺鳌拜之舉,幹掉對其王位最有威脅的淵蓋蘇文。可榮留王行事不密,導緻淵蓋蘇文得知榮留王的全盤計劃,并搶先出手,他借口邀請榮留王和他的大臣們視察他的軍隊,并設盛宴款待。在宴席上淵蓋蘇文殺死了榮留王的百名大臣,後又闖入王宮殺死榮留王并分屍,而且沒有給榮留王舉行葬禮。之後淵蓋蘇文自封自己為“大莫離支”,立榮留王的侄子高藏為王并攝政。高藏王形同虛設,兵權國政皆由淵蓋蘇文獨攬。史載,淵蓋蘇文“貌魁秀,美須髯,冠服皆飾以金,佩五刀,左右莫敢仰視。使貴人伏諸地,踐以升馬。出入陳兵,長呼禁切”。
淵蓋蘇文攝政初期曾試圖與大唐交好,他支持用道教取代佛教,并在643年派人到唐索要八部道經。當然,淵蓋蘇文并非潛心發展道家,這一做法,隻不過是與大唐改善關系罷了,因為當初他正在執行吞并新羅、統一半島的計劃,而後集合半島之力量入寇大唐。
大唐又豈是好糊弄的?政治眼光不凡的李世民深知一個四分五裂的半島更符合大唐的利益,當淵蓋蘇文發動吞并新羅之戰時,大唐正式出兵。
644年,李世民派水路500船四萬兵從萊州渡海攻平壤,陸路則發兵六萬從東北趨遼東,自己親率六軍于前線督戰。陸路上,唐軍攻下了一直頂住了隋炀帝幾次遠征的重鎮“遼陽城”,但唐軍沒有直搗平壤,而是在進攻遼陽城西南重鎮安市城時,被安市城城主楊萬春阻兩個月而未能突破。考慮到即将來臨的寒冬,太宗急忙下令撤軍。在歸途中還是遭遇大風雪,死亡數千人,這次遠征以失敗告終。
661年,唐與新羅的聯軍攻下了高句麗西南的盟友百濟,并在随後的八年裡持續攻打高句麗。
662年,蛇水之戰,淵蓋蘇文大勝唐朝。
666年,淵蓋蘇文去世。淵蓋蘇文的三個兒子發生争鬥。長子淵男生被他兩個弟弟陷害後投靠唐朝,幫唐攻打高句麗。
由于長年的饑荒與内亂,高句麗668年最終被唐與新羅的聯軍所滅。
淵蓋蘇文對大唐的威脅遠及其父淵大祚可及,這家夥與大唐兩任出色的帝王都交過手,而且還是勝多敗少。這麼一個恐怖的家夥,唯有在他尚未成長時消滅,要不然,東北局勢将會一如曆史那般,會牽制大唐數十年,讓大唐無法全力對付西南的吐蕃國。明知淵蓋蘇文是怎麼樣的人,要是還給予他上位的機會,那秦風真要愧對穿越人士這個頭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