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沙意氣風發,頭上的雪白的七寶白狐帽子上挂着的銅鈴,随風響動,清脆活潑,轉眼消失在視線中。
面前黃土飛揚,留下一串遠去的淺淺馬蹄印,不遠處一隻黑色的蜥蜴,從沙丘上快速的爬行,在一叢低矮的枯草邊,停下休憩。
頤和微微睜眼,迎面席卷一陣大風,吹起黃塵一片,目之所及皆是黃沙,星點植被,也已枯死。
又繼續前行了兩個時辰,人流漸漸多了,但看頤和的眼神,無不流露出怪異和淡淡地戒備。
頤和緩緩前行,道路兩旁逐漸有了人的生氣,低矮的簡易房舍,成群的駱駝,遠遠的還能聽見吆喝牲畜的聲音,和牧人的甩鞭聲。
無視投射過來的戒備與警惕,頤和筆直的向前走着,半盞茶的功夫,她便看見不遠處一座巍峨的巨石堆砌而成的城樓,城牆上兵士來回巡邏,數面色彩明豔的旌旗迎風招展,城樓下大門敞開,卻戒備森嚴,兩列肅穆的兵士正在守職,檢查着進出城的每一個人。
而頤和的周圍,卻不知不覺中,圍攏了上百人,各個緊盯着她,以及肩上的鼠兒,面色不善,竊竊私語。
丁零族的人普遍高大,在他們的眼中,頤和就是一個瘦弱的營養不良的孩子,但她的冷厲的氣場與冰冷的眼神,卻不得不叫人心生防備。
“吱吱。”鼠兒扭頭環顧,不安的叫了幾聲。
“丁零。”薄唇輕啟,念着城樓上兩個龍飛鳳舞的大字。
“讓開讓開。”城樓上有人發現了這裡狀況,就見一名隊正模樣的兵士,帶着一隊手下,趕了過來,行人群中分開了一條路,徑直來到頤和的面前。
周圍的人見隊正來,便都安靜下來。但那眼神卻依舊不善。
頤和毫不畏懼的直視來人,面上平淡無波,一身漆黑的黑雕裝,散發出淩冽的,生人勿近的氣息。
微微打量被人圍住的女孩。隊正高大的身影。大步的來到頤和的面前,肅冷的問道:“你是誰家孩子?怎麼會到這裡來?”
從頤和身上的衣裝來看,并不是丁零族人慣穿的樣式。而且,這樣的材質的衣裳,也不是一般的族人能穿的起的,非富即貴,也有可能是奸細,所以他不得不小心。
微仰着頭,見來人一身戎甲,腰間三把佩刀,手上還有一杆長槍。其身後的兵士,不過人手一杆長槍,一把佩刀。
微微斂眸,思索了一下,道:“是夙沙叫我來找她的。”
隊正聞言,對身邊一名兵師耳語了幾句。便見那兵士轉身進城去了。隊正道:“請原諒,剛剛少主回城,并沒有告訴我會有人來找她,所以,我并不能放你進去。一切要等少主來了才能做決定。”
“随你。”說罷,席地而坐,閉目休憩。
小小年紀,處變不驚,行為舉止不拘泥形式,透出淡淡地肅殺氣息,隊正皺眉,竟然在這女孩的身上察覺到了濃濃地殺氣。
不一會兒功夫,去而複返的兵士,與隊正耳語兩句後,退下,
隊正道:“少主有情,請随我來。”說着,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圍觀的群衆,聽到隊正的話,轟的一下炸了鍋,熙熙攘攘,說話的聲漸漸高揚,句句話語中充斥着嚴重的疑惑與不滿,戒備與不安。
随着隊正進城,便感到一陣肅穆,微微打量城中的百姓,頤和發現,城外的百姓,竟然要比城中的精壯不少,老少爺們兒都有,而城中卻少見男子,忙活的都是女子。
見頤和面有疑惑,隊正解釋道:“近年戰事不斷,我族精壯的男子都入伍參軍了,所以隻剩下這些老弱婦孺了。”語氣中充斥着濃濃地無奈與悲哀。
頤和聽了,卻沒有回應,跟在隊正的身後,來到一處巨石切成的石屋中,這裡的建築與古牧的極為相似,默默打量,頤和心生一抹暖意。
隊正道:“請小姐在此等候,我去請少主。”
“請便。”話音落,頤和便選了一個最靠近大門的位置坐下,閉目沉思,深處異鄉,想要回家,靠自己一個人的能力是不夠的,她的仇還沒有報,所以,無論如何,她都必須要盡快的找到回家的路,而這個夙沙,便是一個很好的助力。
“我就知道你會來找我,哈哈哈。”頤和聞言扭頭看去,從門外進來一人,一身白色華服,頭戴七寶白狐帽,不是夙沙又是誰。
頤和起身,淡淡一笑,道:“你說我有事可以來找你的。”
夙沙知道她很漂亮,不想笑起來更漂亮,心中好感節節攀升,将咬指之事忘得幹幹淨淨,剛要拍頤和的肩膀,在見到鼠兒不善的目光後,生生地收回手臂,道:“說罷,什麼事情?”
淡淡地向四周瞥了一眼,夙沙會意揮手将兵士遣下去,頤和這才道:“我不會平白的要你的幫助,你是丁零族的少主,也算是半個主人,我便幫你止住此次戰亂,以此為條件,你看可行?”
夙沙皺眉,有些拿不定注意,畢竟這個女子雖然本事不小,但她卻是不能拿整個丁零族來打賭,而且,此次戰事已持續十多年,不是說停就能停的下來的,戰争不是兒戲。夙沙一手摩挲着下巴,上下打量着頤和,眼中精光一閃而過,微微湊近,噴出的熱氣落在頤和的臉上,“我憑什麼相信你可以止戰?”
微微後退一步,頤和從懷中取出一顆丹藥喂給肩上的鼠兒吃下,淡淡地道:“我是一名藥師。”鼠兒這隻松鼠不能以常理去推斷,喜歡吃丹藥已不是什麼新奇的事,是以,原本無毒的小東西,被頤和生生的養成了一隻毒獸。
夙沙看了一眼乖巧的鼠兒,想要上去親近一下,卻最終放棄了這個想法,對頤和道:“口說無憑,除非你能破了我的陣法,不然我很難答應你。”
殺氣一閃即逝,頤和低頭,撫摸着躺在懷裡的鼠兒,淡然的道:“破你一個陣法看不出什麼,你可以設下三關,若我闖關成功,你必須答應我三個條件,而我亦會助你戰勝敵方。若我闖關失敗,我立馬走人,不會拖累你。”
“一言為定!”夙沙狠狠一握拳,眼中精光一閃,這樣的好事,她可不能錯過。
侵染戰場十多年,夙沙對殺氣異常的敏感,雖然隻是淡淡地感覺,但她依舊能夠判定眼前的女子,定然也是見過皿水的人,可見女子身材瘦小,身高還不及自己的肩膀,便覺得再厲害也不會強過自己,而放眼漠北十七族,她就壓根沒見過如此嬌小的女子,也不可能是奸細,繼而道:“那好,三日後考核,在此之前你便住在這裡,你沒意見吧?”
“沒有。”頤和又取出一枚丹藥喂鼠兒吃下,這才擡頭看向滿臉好奇的夙沙,解釋道:“鼠兒喜歡吃丹藥,這并不奇怪。”
不奇怪才奇怪哩!夙沙像是看怪物一樣看着頤和,輕聲道:“原來它叫鼠兒啊。”
“你可以稱呼我頤和。”頤和撫摸着鼠兒柔順的毛發,微擡起頭看向夙沙,淡漠的道:“現在,你還有什麼疑問?”
夙沙連連擺手,笑道:“沒有,能得到先生相助,乃是我丁零族一大幸事,我這就為先生安排住所,有什麼疑問,先生可以直接來問我。”
“嗯。”頤和淡淡地點點頭,隻見夙沙揚聲喚來侍衛,為頤和安排了住所,然後才離開。
漠北的月,圓潤而大,低垂在天際,仿佛一伸手便可碰觸到。
孤狼肅嘯,清風微揚,渾然的漠北草原,安詳的如同熟睡的孩子。
三日後,天朗雲清,悠揚的号角響起,蕩漾在整個丁零族上方,渾厚而威武。
頤和依舊一身黑色,筆挺的站在教場中央,手握一杆黑色旌旗,輕風扶起她長達腰際的青絲,陽光下,高挺的鼻梁,鼻子前段微微下勾,形成一道肅殺的弧度。
在她的對面,是夙沙精心布置的千魂陣,烈陽之下,陣型中緩緩升騰起嗜皿的氣勢,威嚴磅礴,勢不可擋。
教場的四周,色彩明麗的旌旗迎風招展,戰事一觸即發。
蹲坐在案幾上的鼠兒,目光在頤和與千魂陣之間流連,低低的“吱吱”叫了兩聲,所幸蹿下案幾,不過數息,便出現在了頤和的肩頭。
微微擡眼,頤和看了千魂陣最後方的一杆紅色旗幟,抖手便将手中的黑旗插進腳下的土中,繼而甩手将蹲在肩頭的鼠兒抛向夙沙,厲聲道:“時辰已到,開始吧。”
“吱吱――”被抛向空中的鼠兒,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四肢在空中亂劃一通,然後“咚”一聲,掉進夙沙面前的酒碗裡,洗了個酒浴。
說時遲那時快,千魂陣快速的運轉,士兵們腳下快速移動,頓時黃沙飛舞,将陣型掩蓋,而就在這時,千魂陣中響起一片叮當聲,偶爾能看見一絲飛濺的火星――頤和已經發起進攻了。
千魂陣,顧名思義,利用陣型使對手心裡産生變幻,失去信心,然後趁敵不備,群而攻之。頤和曾經是基地最年輕的首領,心之間地,這樣的陣法根本奈何不了她。
夙沙緊盯掩蓋在黃沙之下的千魂陣,不意外的察覺到了一抹孤狼般狠厲的殺氣,繼而她好像聽見細微的刀刃刺入**的聲響,心中微微不安,雙眸猛然睜大,夙沙不可置信的看見一道黑色,閃電般從千魂陣的後方猛射而出,紅色的旗幟飄揚,與一身黑色的女子,形成強烈的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