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活火熔城
火炮第一次出現在曆史舞台上,就展現了他高效率的殺人技能。
火藥給了炮彈極大的動能,而後這些動能作用在人體身上,就有了極度的殘酷美。
寬不過丈半的城門就經受了六門火炮的肆虐,三輪十八發鍊彈轟擊過後,城門口隻剩下孤零零的幾匹戰馬,頭一次親身經曆了炮彈洗禮過後的西夏騎兵,即便是沒有死,也沒有了任何戰鬥的心思。
能跑回去的騎兵,已經是心志堅強之輩,渾身力氣被炮彈吓沒了的騎兵更是不在少數,在求生欲望的催促下,一個個驚恐的向城門洞子方向爬。
三枚直接射進城門的炮彈徹底阻止了城裡騎兵想要出城作戰的欲望,不大的甕城裡面,人喊馬叫混亂不堪,頭頂還有無數冒着煙的火藥彈和火藥包掉下來,每一聲轟鳴,都收割走了一些人命。
因為人群過于密集的原因火藥彈的殺傷力不明顯,破碎的彈片沒有擴散的空間,隻能落在附近的人身上。
而火藥包爆炸之後就非常恐怖了,震蕩波向外擴散,近處的人會被巨大的能量撕碎,遠處的人卻會被活活的震死。
人和馬一起向外噴皿的場面吓壞了這些原本無視生死的西夏武士……他們能接受戰刀枭首,也能接受被戰馬踩踏而死,更能接受混戰中被冷兵器傷到要害處死亡。
如今,這種從未經曆過的死亡方式超過了他們的認知,腦海中繃緊的那一根線終于被火炮的恐怖威力打斷了……不用他們自己潰逃,驚吓到了極點的戰馬自然會馱載着他們向自己為安全的地域狂奔。
擁擠,踩踏,咆哮,而後就是相互砍殺……大軍潰敗的時候軍紀,人性都已經不存在了。
副将浪埋兇中的悲憤之氣消失了,就在剛才,一顆鍊彈就從他的身邊盤旋着呼嘯而過,一個親兵被鍊彈上的鐵鍊子生生的腰斬,狂噴的鮮皿在晚秋的寒氣中冒着淡淡的白煙,上半身不知道去了哪裡,下半身依舊騎在戰馬上保護自己的将軍。
他大聲呼喝着要城頭的軍卒放下千斤閘,卻沒有人聽他的命令,浪埋大叫一聲,用雙手摳着石縫猿猴一樣的攀上城牆,揮刀斬斷了辘轳上的粗麻繩,千斤閘轟然落地,濺起大片的皿花。
浪埋把身體靠在辘轳上,瞅着城外緩緩靠近的哈密軍隊,絕望的嚎叫一聲,就飛快的下了城牆,一邊躲避着飛落的火藥彈,一邊找了一匹無主的戰馬,就向後山狂飙。
他甚至沒有試探着重整軍隊,那些流着口涎嗷嗷大叫的部下已經沒有任何重整的可能。
浪埋這一刻隻想快速的離開大石城,哈密人的目的很明顯,隻要看看無休止的往城裡延伸的火藥彈落點就知道他們沒打算留下一個俘虜。
大石城有兩個出口,一個在前面,一個在後面,浪埋向後跑了一半路程,在火藥彈的落點後面就拐道向西,他才不想和那些傻子一窩蜂的向後山跑,那裡要是沒有哈密軍隊才是怪事情。
避開了火藥彈之後,浪埋就停在路邊,準備收攏一些殘兵,好離開這座死亡之誠。
将軍自然有吸引部屬跟随的能力,一些還有理智的西夏騎兵見到了站立在路邊的浪埋,自然就跟随了過來,至于那些沒有被吓破膽的騎兵,浪埋也不想要,他們跟過來隻會把目标弄大,引來哈密人的追擊。
很快,他的身邊就圍攏了很多人,其中以浪埋自己本部親兵最多。
派遣了很多人出去收攏本部人馬,浪埋咬着牙在原地等待,随着天色逐漸變黑,他的心也逐漸下沉。
哈密人依舊沒有進城的打算,隻是頭頂上落下來的不再是火藥彈,而是猛火油彈,每一顆炸彈爆炸,都會爆出大片明亮的火花,而後,點燃所有能燃燒的物事。
城裡到處都是燃燒的人和戰馬,他們跌跌撞撞的亂跑,最後倒在障礙物前面,然後再引燃障礙物。
後山爆起來的明亮火焰尤其多,諾大的一個後城已經被濃煙和火焰所覆蓋。
派出去的人回來的不多,眼看着身邊已經聚攏了快兩千人,浪埋知道不能再等,猛火油彈開始向他們所在的方向慢慢覆蓋過來了。
借着天邊最後一絲亮光,浪埋發現城頭已經出現了哈密軍隊的影子,和他們一起上城的還有那些高大的木頭架子。
就是這些木頭架子,把火藥彈以及猛火油投擲上大石城的。
“我們走……”
浪埋決定不再等,翻越城牆,必須要舍棄戰馬的,浪埋不知道沒有了戰馬,沒有了食物和水,他能在荒原上走多久,多遠,他想早點離開這個火焰地獄。
長久的坐在馬上并不舒服,而且棗紅馬也很不習慣站在某一個地方一動不動。
所以,侍衛就搭好了帳篷,布置好桌椅之後,鐵心源就邀請王安石,劉攽一起去帳篷裡坐,那裡面有火盆,很溫暖。
“下一次放火的時候一定要選上風位紮營。”劉攽揮手驅趕了一下煙霧,這些煙霧不但嗆人還夾雜着一股濃重的焦臭味道。
王安石喝了一口熱茶,握着茶杯道:“火器之威竟至于斯。”
鐵心源笑道:“它會改變戰場格局,改變戰争的方式,以後的戰争依靠野蠻的身體很難取勝,更多的是看一個國家的富裕程度和百姓開化的程度,以及匠作水平的高低。
先生,這種變化對大宋用該是很有好處的。”
王安石瞅了鐵心源一眼,忽然歎息一聲道:“也減弱了将領的作用……”
鐵心源假裝沒有聽出王安石話語裡的譏諷之意,笑道:“那可不一定,在冷兵器時代,将領的作用很重要,在熱兵器時代,将領的作用更重要。
尤其是到了熱兵器對付熱兵器的時候,将領的作用就會被無限的放大,到時候,将領依舊是決定一場戰争勝負的關鍵所在。”
劉攽拍着膝蓋瞅着帳篷外面那座燃燒的更加猛烈的城池感歎道:“好快速的殺人手段。”
鐵心源皺眉道:“好歹也是一種進步,我們的老祖先最早的時候用木棒和石塊進行戰争,兵員不超過百人,死傷不過數十,後來我們剛開始用青銅做武器以後,參與作戰的人就超過了萬人,到了牧野之戰,就有了數十萬人的戰争,死亡的人數就變得更多……”
“你現在又把殺人的速度提高到了一個新的高度,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老夫很難相信,三萬人就這樣被你焚之一炬。”
鐵心源詫異的道:“難道說你準備讓我給他們留一條生路?”
王安石哼了一聲道:“西夏人自然是死的越多越好,老夫沒有婦人之仁。”
鐵心源點點頭道:“這樣就對了,要不然我就沒法子和你坐在一間屋子裡說話了。”
正在說話的時候,尉遲文走了進來拱手道:“除了西城牆有一些人翻牆逃跑之外,其餘城牆都已經得到控制,鐵二将軍準備發射最後一輪火油彈之後,就固守城牆,等待大火熄滅之後再進城搜索殘敵。”
鐵心源道:“命張直領本部人馬追擊殘敵,斥候向西放出一百裡,放飛鴿告訴李巧,大石城戰役已經結束,戰事進入第二階段。”
西邊的戰鬥依舊在繼續,隻是進行的很是平淡,直到現在都沒有大規模的交鋒,石首山并不适合大規模作戰,西夏人堵截在平原上,他們的目的就是不讓李巧有機會去增援鐵心源。
李巧知道鐵心源有火炮,知道鐵心源有大量的火藥彈和猛火油,更知道,鐵心源的親軍裝備着這個世界上最精良的武器。
即便如此,他依舊心急如焚,他很擔心他那個平日裡大大咧咧的兄弟,這是兩軍交戰,不是和某一個人鬥智鬥勇,一個很小的錯誤,就能毀掉一支大軍,且不論這支大軍的裝備多麼的精良。
如果不是接到鐵心源的命令,即便是付出再大的代價,李巧也會毫不猶豫的向平原上的五萬西夏人發起進攻,他麾下的吐蕃武士并不弱于西夏人。
不論勝負,至少能給鐵心源減輕一部分壓力。
站在高處,瞅着平原上西夏人星火點點的連營,他再次生出沖鋒的念頭。
已經三天了,大石城那邊再無消息傳來,沒有消息這就是最壞的消息,按照兩軍進程,大王和乞遇勃勃的大軍在兩天前就該交鋒了。
西夏人的騎兵大部分都在大石城,乞遇勃勃這是準備野戰的做派,一想到西夏人狂暴的騎兵浪潮,李巧的全身就發冷。
在哈密軍中,真正與西夏人交過手的隻有他,也隻有他才知道西夏騎兵是何等兇悍的存在。
從石首山到大石城,不過三百裡,騎兵如果日夜不停的趕路,隻需一日夜就能到達。
不論是大王還是乞遇勃勃都沒有到來,這說明他們之間的戰事依舊在進行中。
“這都是楊懷玉這個蠢貨的錯!”李巧咬緊了牙關惡狠狠地一拳砸在石頭上。
“如果他能把沒藏訛龐逼迫的更緊一點,西夏人如何能從捉襟見肘的兵力中抽出八萬人進攻哈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