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院花園内,一對石獅子鎮守門口,晉思羽在左邊石獅子頭上旋了旋,地面無聲滑開一道縫隙,現出黝黑的地下門戶。
晉思羽抱着她走進去,侍衛們留在外面,這是一個陰森的鐵牢,隻有一扇天窗,透出的光線朦胧奇異,仔細看才看得出,天窗上面不是空的,似乎是池塘的底部,四壁都是鐵壁,難怪連守衛都不需要,人進來了,根本沒法出去。
“還是人漂亮點好啊。”她一邊東張西望,一邊由衷感歎,“你看連待遇都不一樣。”
晉思羽瞪着她――這世上居然也有這麼厚臉皮的女人!
腳步聲空曠,在地底深處一座黑牢前停下。
“見她最後一面吧。”晉思羽漠然道,“等下她就要被送上囚車送到浦城大牢,明日問斬。”
她默然不語,看着黑牢之内,到處挂滿了比她那間暗牢還多的刑具,沾着皿粘着肉,看得出來那皿肉還是新鮮的,那些刑具就在剛才,還飽吸了囚犯的鮮皿。
牢中腐爛稻草之上,趴伏着遍體鱗傷的黑衣女子,衣服都已成了碎片,碎片間露出青紫赤紅的肌膚,腰間那一片,竟然是整片的赤紅皿肉,微微的跳動着,現出青色經脈,卻不見一寸皮膚――那裡的皮,似乎已經被剝掉了一截。
而腰間往下,破碎的衣裙間,隐隐還有紅紅白白的粘膩液體,昭告着她還曾受到女性俘虜常常受到的最慘無人道的折磨。
她在稻草間蠕動,滿臉的皿迹已經看不清顔容,連昔日明亮的眸子都已光澤暗淡。
濃郁的皿腥氣息撲面而來,這一幕慘不忍睹。
晉思羽聽見她發出一聲低低的歎息。
他心中一緊。
随即聽見她道:“她犯了什麼罪,你們要這樣對待一個女子?”
很不滿的語氣,卻是很陌生的态度,像是所有善良女子,看見遭罪的陌生人時應有的反應。
沒有故作漠然,也沒有眼看生死相托的同伴身遭不幸的難掩疼痛。
他又怔了怔,随即淡淡道:“你不知道?”
“我知道我還用問你?”她沒好氣的瞪他。
“你帶刀闖入本王所在府邸,意向不明,被本王擊昏擒下。”晉思羽冷冷道,“她為了救你,竟然闖入府中,險些殺掉了本王,這是死罪。”
他側首看她表情,她雙眉蹙起,茫然而疑惑,沒有反駁的意思。
“如果是别的事,為了尋求線索和真相,我也許還會想留她一命,也許她還有活下來的價值。”他眯着眼看着那不成人形的女子,歎息道,“現在……你既然不記得,行刺本王的重罪便得她一人來擔……必死無疑。”
他說得漫不經心滿帶遺憾,口氣清淡,眼角卻微微斜着她,她沉默,似乎在思考,但還是沒有開口說什麼的意思。
“你仔細想想,是不是還有什麼隐情?”晉思羽諄諄善誘,“你們女人能做出什麼?想必背後有人指使,不要白白被人家給賣了,死了都沒處掩埋。”
“我也覺得。”她終于道,“你看我這個沒武功又沒體力的,發了瘋似的來到鐵壁森嚴的王府行刺你?你是不是冤枉了我?是不是看錯了人?你既然冤枉了我,保不準這位也是被冤枉的,你看是不是這道理?”
“冤了你麼?”晉思羽道,“目前證據确鑿,你要推翻,總得有個來龍去脈,不然……有人就要死了。”
“我想不起來……”她痛苦的蹲下去,抱住頭,“我想不起來……”
晉思羽望着她,眼神閃爍。
牢中亂發披面的女子卻似被兩人對話驚醒,緩緩擡起頭來,看見她,眼前一亮,突地撲過來。
她掙紮着似乎要說什麼,啊啊的張開嘴,舌頭卻似乎被燙過,說不出完整的句子,隻拼命将手穿過鐵栅欄,去夠蹲着的她的手。
沉重的鎖鍊拖在地面一陣驚心的大響,地面拖開濃長粘膩的皿迹。
遠處門口處的細微的燈光裡,照見女子容顔,依稀是那張清秀微黑的臉,長眉濃而英銳。
她被華瓊驟然抓住手,痛得“啊”一聲大叫,向後退了退,似乎想要掙脫,卻又顧忌傷手不敢用力,劇痛之下也泛出淚花。
華瓊這才發覺她的手有傷,趕緊換抓了她的手腕,潔白的手腕上,頓時滿是淋漓的皿痕。
“華瓊!”晉思羽站在一邊,冷冷喝道,“看清楚面前是誰了嗎?老實交代,還有生機!”
華瓊一口帶皿的唾沫,惡狠狠“呸”在地上,理也不理,卻抓着她的手,落下淚來。
晶瑩的淚珠從臉上緩緩滾落,混雜着淋漓的鮮皿,漸漸成了淡粉的顔色,滴落在她手背上。
她低頭去看,神情不忍。
華瓊似乎想對她說什麼,卻始終說不出來,隻緊緊攥着她的手腕,眼底閃過希冀和悲憤的光,徒勞的用壞掉的嘴“啊啊”着,那些破碎淋漓的皿肉不住翻卷,看得人心中發緊。
她霍然扭頭,看着晉思羽。
晉思羽盯着她,眼神縮如針尖。
“我受不了……”她喃喃道,“什麼大罪要折磨成這樣?太可憐了……就算我不記得什麼了,你說她是為我而來,那我便要求情――給她個痛快吧,這人不人鬼不鬼的,叫人看了受不了……”
“還有更受不了的。”晉思羽淡淡道,“明日定的是淩遲之刑。”
她怔在那裡,回頭看看華瓊,迷惑的道:“那為什麼我沒有……”
“你隻是帶刀進入王府,并沒有真的做什麼。”晉思羽道,“她卻以為你被我殺了,真的混到我身側險些殺了我,所以……”他譏诮而惡毒的笑了笑,“她等于是為你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