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着揚揚手中黃絹,“這上面的名字,早該換而不換,也就不用我客氣了!”
“原來這樣啊……”鳳知微捧場的發出驚歎,“您真的一點也不客氣,所以大家也都不用客氣。”
五皇子正要走,聽她說話居然越來越流利,愕然轉身。
“嚓。”
四面燈火大亮,照亮所有人鐵青的臉。
“啪。”
假山山石上,唰的架出無數勁弩,弩箭之尖在月色下閃耀森冷青光,從各個方位籠罩着五皇子。
有人從長廊那頭走來,輕衣緩帶,笑容清雅,淡金色曼陀羅花在夜色星光下色澤妖豔。
“五哥真是好心計。”他輕輕鼓掌,衣袂和笑容一同在這初秋夜風之中悠悠飄搖。
有人立于廊下欄杆邊,一身單衣,由侍衛總管扶着,渾身微微顫抖。
“孽子!”他怒喝,“設毒傷朕于前,詭計奪诏于後,更兼殺人滅口,妄圖篡位,喪心病狂,一至于斯!”
有人懶洋洋從欄杆上坐起來,抽出懷裡的海棠醬饅頭,有滋有味的啃了一口,鮮紅的醬汁順着嘴角往下流,她順便把手指上的也舔掉。
五皇子退後一步,望着這神情各異的三人,面色死灰。
“好!好!”半晌他絕望的笑起來,“好一出瞞天過海釜底抽薪!”
霍然扭頭,毒蛇般的眼眸盯住了鳳知微,“魏知,你好心計!”
鳳知微望着他的眼睛,心中警兆忽生――當此絕境之時,他最應該做的要麼是逃跑,要麼是跪下求天盛帝看在父子情分上饒他一命,為何還能如此兇狠?
一句話突然閃電般在心中掠過。
“你會因為竊取禦書房重要機密,死在侍衛手中。”
如果我被他暗殺,被發現的隻會是屍體,他怎麼能那麼确定,侍衛會幫他遮掩,再殺我一次?
而又是什麼樣的侍衛,能第一時間發現我的屍體?
除非侍衛總管……
鳳知微霍然跳起,向甯弈方向便逃。
然而已經遲了。
身後一股大力湧來,将她推向五皇子,五皇子冷笑迎上一把揪住她頭發,扯得她頭皮裂痛,順手就把劍頂在了她腰眼。
于此同時她聽見身後侍衛總管嗆然拔劍聲響和天盛帝的怒極驚呼。
還有五皇子冷冽的大笑聲。
“甯弈!”他笑道,“父皇和這小子,你隻能救一個!”
“你救誰?”
你救誰?
長廊裡天盛帝被侍衛總管的劍架在脖子上,長廊下鳳知微被五皇子的匕首頂在腰眼要害。
這似乎是完全不必考慮的命題。
假山上的利箭一絲不挪的對準五皇子,毫不因為鳳知微在對方手中而有所放低,宮城值衛,長纓衛和禦林軍各司一半,現在出現的,是甯弈統管的長纓。
“韋永!”天盛帝怒叱,“你昏了頭!竟敢挾持朕!你以為你能活着出宮?”
“微臣沒打算活着出宮。”他身後,一把推出鳳知微随即劍挾天子的侍衛總管韋永,語氣平靜,眼神卻很晦暗,“常家對微臣有再造之恩,至今照拂着微臣老母,這條命,自然是常家的。”
“常家。”天盛帝冷笑,“常家!”
“韋永,放下你的劍。”甯弈終于開了口,一眼也沒看廊下五皇子和鳳知微,始終緊緊盯着廊上這兩人,“迷途知返猶未晚,隻要你此刻回頭,我保你老母無事。”
韋永隻慘笑搖頭,默然不語。
“你要怎樣?”甯弈皺眉轉向五皇子,“五哥,你何苦來哉?非要拼個魚死網破?為人子者,豈可這樣逼迫親父?你這不是逼得我甯氏皇族父子相殘麼?”
“算了吧!”五皇子冷笑,“你還不了解咱們剛毅決斷的父皇?當年老三怎麼死的你忘記了?望川橋上父皇也曾說既往不咎,從此仍是和睦父子,然而當他跪下解劍的時候,等着他的又是什麼?”
甯弈臉色變了變,一瞬間眼色黝黯,天盛帝怒哼一聲,聽見這聲怒哼,甯弈臉色立即恢複正常,淡淡道:“你如此執迷不悟。”
他突然退後一步,目光對着暗處一掃。
五皇子立即警惕的目光一縮,直覺身處危險之地,一轉眼看見對面禦書房門戶大開燈火通明,空蕩蕩沒有任何人,頓時眼神一亮。
“我們不要在這裡說話。”他的刀緊緊頂在鳳知微腰眼上,推着她向前走,“進禦書房好好談,還有,即刻宣閣臣們進宮!”
“五哥還是省點事。”甯弈冷笑,“去哪裡都是一個下場,平白費了力氣。”
他身子隐在長廊暗處,看不清表情,他越不願移動,五皇子越不安,想着外面肯定已經被他布置得鐵桶也似,倒不如進禦書房,還好擋擋暗箭。
“喂,我說五皇子。”鳳知微在他耳邊咬耳朵,“禦書房千萬别進,你看那屏風後書案底,難保都有埋伏,到時候你自己倒黴,可别連累我。”
真是胡扯!五皇子冷笑一聲,禦書房屏風是乳白生絲屏,燈光一照一隻螞蟻都能看見,書案底造型奇特,無法容人,這兩人狼狽為奸故布疑陣的,倒越發可疑。
他豎起耳朵,隐約聽見夜色中有吱嘎拉弦之聲,心中不由一緊,想起曾聽說老六手下有一批能人,其中就有武器制造高手,這拉弦之聲,會不會是某種準頭極好的可以遠射的勁弩?
“進禦書房!”他的眼光掠過書房正對着門口的江山輿圖,标了藍色的西平道長甯藩封地和标了深紅的閩南道疆域正入眼底,又看見禦書房上方匾額上“聖甯永固”大字,心中隐隐的便起了一個念頭,越發的覺得可行,是眼前這死局的唯一生路,便加緊的推鳳知微,又示意侍衛總管将陛下架着往内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