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已經有一群人沖了進來,當先一人喝道:“新老爺就職,近期暨陽要戒嚴!什麼烏七八糟的都不允許住在知府大院!報上履曆,然後給我滾出去!”
那群人雖然也穿着衙役服色,口音卻和本地有些區别,領頭人一臉驕橫之态,素金烏紗帽,團領小雜花紋绯衫,金荔枝腰帶,看樣子竟然是個四品官。
他身邊跟着個白面男子,從五品服色,帶着一臉冷笑,豎着眉指着院子道:“本衙今日封閉,不接待外客,申大人座下左參議劉大人親臨主持交接事務,閑雜人等都避出去!”
彭知府一臉汗的追過來,怒道:“就算卸職交接,關他人何事,你們也太跋扈了!”
“老彭。”那白面男子申君鑫斜睨着他,“還是閉嘴吧你,都什麼時候了,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還要管這些有的沒的,還是好好想着如何寫服罪折子吧!”
“今日接待的是皇家護衛!”彭知府跺腳,“你們太放肆了!”
“收聲!”那四品參議劉大人陰恻恻道,“皇家護衛又如何?不過是個六品護衛,難不成你還以為可以仗恃人家逃脫罪責?今日我在這裡,誰也護不了你去!”
“荒唐!”彭知府冷聲道,“皇家護衛品秩雖低,卻是陛下禦前護衛,一旦出京,代表皇家尊嚴,你們當真荒誕跋扈得沒了邊,竟然天子親衛,都敢不看在眼裡嗎?”
那劉參議偏頭,古怪的看他半晌,突然桀桀的笑起來,湊到他耳邊,笑道:“你說對了,在隴西,在布政使衙門直管的三府七州,申大人,才是你們的天!”
彭知府退後一步,驚訝的望着劉參議,半晌重重歎息,“早知申氏狂妄,不想一至于斯!”
“脫了你紗帽官袍,滾去你書房,不許出來一步,等大人處置!”申君鑫有人撐腰,氣焰熏天,伸手惡狠狠推他,幾個衙役沖上來,擡手就掀掉了彭知府的官帽。
“我有什麼罪!”
“貪賄!”
“你可以去搜我的内院!”彭知府掙紮着一指内院,“搜出超過十兩銀子你就押我進京!”
“進京?”劉參議斜睨他,“申大人不能處置你?布政使衙門對下轄犯罪屬官有全權處置之權!”
“我沒罪!”
“不敬申大人就是罪!”申君鑫咆哮,又一指鳳知微的院子,“幾個六品小護衛,敢不出來參拜劉大人就是罪!”
“啪!”
一隻靴子唰的從院子中飛出,精準狠的砸中了申君鑫的臉。
申君鑫嗷的一聲大叫,金星四射裡突然聞見一股無法形容的味道,頓時被熏得險些昏過去。
“罪你個頭啊罪!參拜你個死人啊參拜!”一個人大門不走走窗子,一步就跨了出來,穿着一隻靴子,站在院子中捋袖子橫眉豎目的罵,“漢人真他媽的不是東西!腌臜!”
半開的窗子裡,正喝着茶,和甯弈下着盲棋的鳳知微,搖頭歎息。
赫連铮立即回頭,賠笑:“不是說你。”
鳳知微淡定的道:“沒事,确實腌臜。”
“我八彪要在。”赫連铮腮幫上青筋一鼓,“早請他吃鞭子排頭!”
“你也可以請他吃。”鳳知微涼涼提醒。
“大膽!”被砸昏的申君鑫現在才反應過來,勃然大怒,“敢在知府衙門出手傷人!找死!來人……”
“啪!”赫連铮一鞭子扇出他十步遠,滾到泥地裡吃土。
“反了!”那劉參議看樣子有幾分武功,上前一步踩住赫連铮的鞭子,“哪來的跋扈小子?給我拿下!”
赫連铮手腕一抖便将他抖了個馬趴,又氣又笑,搖頭道:“真是賊喊捉賊,跋扈頭子罵人跋扈,老子以為以前在草原就夠跋扈了,不想還差得遠!”
“你敢毆打朝廷從四品命官!”劉參議抓住鞭子便賴在了上面,擡手就去拔刀。
刀沒拔出來,手卻被踩住,擡頭看見一人穩穩站在他右手上,俯身看他。
劉參議看不見對方的臉,隻看見白紗後一雙眸子亮若晨星。
然後便見那人慢吞吞抓下他腰牌,看了看,慢吞吞道:“從四品。”
再慢吞吞從自己腰上解下一塊上書“永宸殿禦前帶刀行走”的藍底金字牌子,拍在他臉上,道:“四品。”
“……”
随即四品帶刀行走穩穩的從劉參議身上行走而過。
“反了反了反了反了!”劉參議和申君鑫都被踩昏熏昏了頭,捂着腦袋爬起來一疊聲的亂嚷,踹着踢着要衙役們上,可惜那些衙役哪裡能靠得近赫連铮?全被他皮球似的踢了出去。
彭知府正氣得渾身發抖,不想這邊突然爆發,一時倒怔在原地。
“你們才反了!”鬧得正不可開交時,啪的一顆棋子彈出,窗扇大開,現出鳳知微淡定而森然的臉,“北疆呼卓部赫連世子攜隴西道專派監察禦史駕臨你暨陽府,你們敢如此放肆!”
一長串頭銜報出來,倒震了滿院子正待撲上的官兒衙役,嚣張的氣焰瞬間一收,愣在那裡面面相觑——不是說就是幾個六品護衛麼?哪裡冒出來的禦史,世子?
鳳知微端坐不動,慢慢飲茶,她和甯弈商量過了,申旭如動作很快,大概得到了一些消息,想在暨陽堵了他們搶先下手,所以才誣陷彭知府派了親信坐鎮暨陽,現在指望彭知府派兵護送已經不可能,這裡的勢力已經被申氏把持,而他們欽差大隊伍還沒跟上,還不是洩露身份的時候,一旦身份暴露,萬一申氏铤而走險動用全府之兵,單靠顧南衣和赫連铮保護,隻怕也落不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