擒賊擒王,攝政王一倒,黨羽當殿除去大半,一萬五龍烈營士兵本已到了永康門外,當即打道回府。
呂瑞既然動念要殺攝政王,自然對善後的事情做了完足的準備,他忙忙碌碌整頓朝務搜索攝政王黨羽收歸兵權官員分類甄别清洗……一大堆的事兒,鳳知微也不去管,讓他去折騰,她隻要保護好知曉就夠了。
在她看來,知曉這個西涼女皇要想安穩坐上,絕不是往龍座上一坐就能行的,首先她是女孩,已經有一部分循規蹈矩的老臣提出異議,指出西涼沒有女子繼承皇位的先例,但知曉作為西涼唯一皇裔,皇位她不坐卻也沒人有資格坐,那就必須修改西涼皇族關于繼承這一章的禮法――作為天盛禮部尚書,鳳知微清楚,修改關乎皇族承繼的重大例法向來是一件最磨時間的事情,一堆快要成老古董的老頭子開會,商讨,辯論,無果,再開會,商讨,辯論……不開上半年,是不會有結果的。
在知曉正式登基之前,她可不敢就這麼把她撒手給呂瑞和密妃。
鳳知微左思右想,幹脆留了下來,先是傳信給等在邊境的姚揚宇淳于猛等人,表示自己曾被大越殺手擄走,受了點傷,不宜長途奔波,請求讓其餘使節先歸國,自己原地養傷待傷愈後再回國雲雲,她特意将自己被擄後回來的時辰向後挪了挪,錯開到攝政王被殺之後,姚揚宇将信傳回去,天盛帝果然同意她暫緩歸國,她便悠哉悠哉的呆了下來。
關于她的義女最後成為西涼皇裔一事,鳳知微知道這事必然瞞不過天盛帝,幹脆自己仔細斟酌了,将這來龍去脈,揀能說的說了,寫了密折遞上朝廷,沒多久天盛帝批複,語氣倒是很慈和,并無不滿之意,對這個戲劇性的結果表示了樂見其成,并表示可以借助這一層關系督促兩國修好,老皇帝對她諸多嘉獎之詞,也賞了不少靈藥珍品,卻沒有給她升官進爵,鳳知微猜測,一方面是皇帝對她和顧知曉的關系多了一層擔憂,不想再提高她的地位,另一方面皇帝還想用她――天盛慣例,一旦升為國公,便不可以在朝再領實職,得回家養老去。
所以這個結果倒讓她松了口氣,看樣子皇帝暫時還想繼續用她,也不知道這其中,甯弈有做什麼動作沒有。
她便在西涼暫時做起了客卿,趁着還沒登基,經常把未來的女皇卷出去,打打獵劃劃船,赫連大王親手做了一柄小獵弓,沒事陪着他家活佛射兔子,按照魏知家的慣例,這弓必然也是淬毒的。
一個月後,修改禮法剛剛進入第一輪投票環節的時候,赫連铮接到牡丹大妃的信,勒令吉狗兒必須立刻現在馬上速度給她滾回去,冬天快要到了,草原需要他這個大王回歸安排一系列儲糧及備冬事宜,赫連大王天不怕地不怕,隻怕兩個女人,他媽和他大妃,當即就給他媽拽着他大妃踢着,揮淚回草原了。
走的那天天氣正好轉寒,龍江驿一片蕭瑟,顧少爺抱着顧知曉來送,後面一長串的護衛,赫連铮不管顧知曉的抗拒和顧少爺的不滿,抱住她狠狠啃了一口,完了抹抹嘴長歎道:“得抓緊機會了啊,抱一次少一次咯。”
顧知曉小腳踢在他肚子上,縮回她爹懷裡去了,赫連铮哈哈一笑,拽了鳳知微道:“你送我。”
兩人在樹林裡慢慢行走,四面沒有人,别說七彪避了出去,連顧南衣都沒有跟來,似乎知道赫連铮遠居草原,來一趟不容易,便成全這相送的獨處和清靜。
樹林地上鋪了厚厚一層落葉,人踩上去簌簌有聲,西下的夕陽斜斜挂在樹梢,照得赫連铮眉目朗烈,鳳知微踮起腳,親手替赫連铮束好披風束帶,笑道:“巴巴的跑了大老遠的,就這麼回去了,你也不怕麻煩。”
赫連铮看着她,原本一句“隻要能見到你便一點也不麻煩”到了嘴邊又縮了回去,總覺得那是調笑,玩笑着說,她玩笑着回,而他突然不想就這麼玩笑着到底,每說着一句真心話,卻因為那些故作笑意的包裹,都落得戲谑的結局。
他突然伸出手,輕輕包住了鳳知微的手。
一瞬間他感覺到指掌間的手似乎僵了僵,随即柔軟下來,像一隻受驚後又平靜下來的鴿子,在他的掌心裡無聲溫柔。
他心底也泛上一層淡淡的溫柔,看着那女子雲遮霧罩的眼神,輕輕道:“知微……”
鳳知微沒有動,擡眼看他。
“你累不累?”赫連铮真的要說什麼,從來也不會猶豫,“我總覺得你很累……跟我回草原,讓我一生保護你,可好?”
四面突然沉靜了下來,聽得見遠處顧知曉的貓頭鷹小七咕咕的低叫聲。
半晌鳳知微深吸一口氣,擡眼正視着赫連铮,輕輕道:“赫連,這話我真歡喜……可是,不能。”
她也是第一次這麼直接的應對赫連铮,赫連铮望着她,并沒有失望之色,他努力過,在努力着,結果如何,并不重要。
隻要她好。
“那你答應我,無論何時,無論何地,隻要你需要,就召喚我。”赫連铮始終沒有放開她的手,“不要像西涼這次一樣,怕連累草原而撇開我。”
“那你也答應我,王帳裡的十位美人,早日湊滿。”鳳知微很自然的抽出自己的手,将剛才沒系好的披風系帶給他系緊。
她微微垂着頭,雪白的手指輕巧的穿過紫金色的系帶,從赫連铮的角度,看得見她濃密的睫毛,在風中微微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