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據說顧大人暴走了。
當晚,司業大人出台了新學規,共計一百八十八條,其中絕大部分針對剛入學新生。
當晚,還在宮内徹夜辦公的楚王殿下,收到了禮部送來的後日常貴妃壽辰賓客名單,其中一張讓楚王殿下看了很久,好像能看出花來。
“呼卓世子赫連铮、未婚妻鳳知微。”
先說爬牆事件。
那晚據爬牆當事人說,天氣是很好的,星光是燦爛的,花香是彌漫的,情懷是騷動的,書院二更就吹哨就寝的規矩是不人道的,習慣三更睡覺的他老人家是睡不着的,睡不着就容易出門亂晃的,然後看見一朵花很美,想去嗅一嗅,隻不過沒注意到那花那麼不巧,長在了司業大人院子的牆頭,而已。
那晚據被爬牆當事人說:牆頭上沒有花。
那晚據牆下捕獵者顧大人說:天黑,下雨,四更,輕功。
連在一起的意思就是,在伸手不見五指的下雨的四更夜裡有人使輕功試圖翻過沒有開花的司業大人院子的牆。
至于哪個版本更具有真實性――那自然不用問。
其實那晚牆頭隻過了一半,爬牆者頭一低,就看見牆下有人擡起頭來,面紗後的眼眸亮得似極北明星,而正房窗子嘩啦一聲推開,一人探出頭,衣服穿得嚴嚴實實,笑得溫溫柔柔,道:“來了啊。”
一條腿内一條腿外坐在牆頭上的赫連世子十分扼腕――他本來想着就算摸不到人家房間裡,這麼夜半闖房的,司業大人會不會衣衫不整的沖出來讓他正好一飽眼福,結果人家衣服穿得比他還多。
他坐在濕膩膩的牆頭上給司業大人打招呼:“來了。”
“牆頭風景好嗎?”
“好。”
“欣賞夠了嗎?”
赫連铮擡起頭,四處望望,道:“還沒。”
“哦。”鳳知微關起窗戶,“那就一直呆在上面吧。”
赫連世子不以為然搖搖頭――這人就是這麼不可愛,撐什麼面子?拿什麼讓我一直呆在上面?世子我要走就走,要留就留。
他想要爬下來,又覺得在顧南衣面前爬實在太丢面子,于是雙腿一蹬,準備以鷹隼之姿從牆頭潇灑飛起。
就在雙腿一叉将起未起那刹那間。
顧少爺突然一擡手,漫天銀光一亮。
赫連铮立刻定格在半空――
無數細長銀釘就在他擡起屁股的刹那間,極其精準巧妙的從他特别寬大的長褲褲裆裡穿過,釘在了牆頭上。
準确、細微、毫厘之間輾轉騰挪的無上暗器手法……這些都沒能讓赫連铮冒出冷汗。
他冒汗的是,有一根銀釘,直直穿過他最重要的那個部位,緊緊挨着那裡,就差沒擦出火花。
顧少爺隻要準頭稍微差點,草原雄鷹從此就成為草原雌鷹了。
赫連铮呆了一呆,他此時一個飛的動作還沒做完,随着身子半縱不縱,那些釘着他褲子的釘子一陣拉扯,他的褲子立即變成了布條。
赫連铮唰的一下捂住了褲裆,下意識落回牆頭,試圖以牆頭野草遮擋某些漏風的重要部位。
身下的牆突然動了動。
赫連铮以為這是幻覺,一定是自己氣昏了,然後震動越發劇烈,随即便看見顧少爺拔出一把玉劍,削豆腐似的将他周圍的牆齊齊整整剖開來,輕輕巧巧,扛在了肩上。
牆是條石灌了細米漿建造的,十分結實,被取下一截也不散倒,顧少爺便扛着那截牆,牆上叉着腿坐着個尊貴的赫連世子,疊羅漢似的将人連牆一路扛了出去。
一邊走一邊吹響了哨子。
學生們立即迷迷糊糊沖出來,在道路兩邊列隊。
随即齊齊開始揉眼睛,揉完一遍又一遍,揉完一遍又一遍。
無論怎麼揉,事實不會改變。
風姿韶舉的顧大人,穩穩走着,肩上扛着一截牆,牆頭上是布條迎風飛舞的赫連世子。
世子高踞肩頭牆上,沒空理會底下仰首驚歎的人群,忙着左抓一把右撈一把,把那些飛散的布條抓攏回重要部位。
沒辦法啊,這位置太高了啊,人家一仰頭,什麼都看見了啊。
人群越聚越多,赫連铮在高牆之上看見躲躲閃閃的鳳皓,連忙呼喚:“内弟,給扔件褲子來……”
白天還抱着他大腿哭的内弟唰一下跑沒影了。
“呸!”赫連铮恨恨罵,“給你姐提鞋都不配!”
這樣子不成,赫連铮轉目四顧,這不是遊街麼?堂堂世子,面子往哪擱?
他發狠,不就是光屁股麼,大家都是男人,怕啥?
于是他準備不顧一切衣帶當風的從牆上飛下來,發揮最好的輕功擠出重圍就是。
可是當他想把計劃付諸實施的時候,卻發現那些原本勾住他衣服的銀釘子不知什麼時候不見了,都在他身下化為一灘銀色的水狀物,十分的具有粘性,不僅粘住了大腿,連關鍵部位都粘住了。
赫連铮這下真不敢動了――這萬一人飛起來了,鳥永遠的留在了牆上,那就太崩潰了。
于是他老老實實,被顧南衣扛着,走大道,過廣場,高牆之上,萬人中央,沐浴萬衆仰慕榮光,直到政史院塔樓之下。
“不會吧……”服輸不服軟的赫連铮擡頭看見塔樓,有點明白顧少爺的意圖,大驚失色。
顧少爺已經淡定的開始爬樓。
他一直爬到塔樓頂端,那裡有個小平台,顧少爺把牆往平台上一墩,找來兩塊石頭各自支住,拔出劍,刷刷在赫連铮身下牆面上寫了幾個字,然後看也不看赫連铮一眼,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