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铮并不适合在此刻和金鵬部擺開架勢拼死一戰,那是肯定的。
隻是他之前在王軍面前慷慨激昂,勢必要報仇,如今弘吉勒沒殺,還收了弘吉勒女兒,這實在有些無法交代。
看樣子……她老人家又得出面擔當了。
眼光投過去,赫連铮正悄悄看過來,那眼神,鬼鬼祟祟的。
又歎了口氣,鳳知微心想這個大妃真是不好做啊……
不過她心中還是有幾分疑惑,先留下弘吉勒父女的命,也無所謂。
“各位大人說的是。”她微笑開口,“你們放心,大王不過是顧忌對我的尊重而已,金鵬部如何賠償我管不着,不過娜塔小姐的歸宿,我卻是可以做主的。”
族長們眼睛一亮,覺得這女子雖然醜了點,但是有膽有識,又知情識趣,确實,收誰不收誰,大妃就可以做主。
“知微。”赫連铮“着急不忿”的插話,“怎麼能要你受這個委屈!”
裝,叫你裝!鳳知微恨不得瞪他一眼,臉上卻隻好繼續和藹微笑,“嫁到草原就要遵守草原規矩,不委屈,不委屈的。”
“就是,哪有什麼委屈嘛。”頓時有人不以為然,“咱們哪家帳篷不是三妻四妾,王你還當真隻要大妃一個?她吃得消你天天要嗎?”
“本王怎麼能收殺父仇人之女!”赫連铮怒氣铮铮,橫眉豎目。
“父親有罪,無關兒女,更無關王嗣。”鳳知微勤勤懇懇扮演“來自中原通情達理深明大義大妃”角色,“王,您受委屈了。”
“本王曾對王軍發誓要取仇人頭顱!”赫連王爺“寸步不讓”,彈劍作鳴。
“大王可以将金鵬部的賠償拿來撫恤将士。”鳳大妃“婉言相勸”,“事關王嗣,因爾吉勇士們會理解的。”
“是啊是啊,大妃深明大義,王還是退上一步吧,畢竟子民安定才是草原興旺之道啊……”族長們充滿對大妃的贊賞,頻頻點頭。
“王。”鳳知微深情款款的握住赫連铮的手,“金鵬之罪可以稍後再議,事關您的後代,請允許妾身必須要擅自做主了。”
赫連铮垂下眼睛,望着那雙雪色柔荑,這是鳳知微第一次主動握他的手,還是因為必須做戲的衆目睽睽的場合,雖然明知是做戲,可一霎間心中熱潮一湧,險些一反手握住她的手,把握住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在這最接近她的心的距離裡,将許多壓在心底的話都說給她聽。
他的手一緊,鳳知微立即察覺,淡淡笑着,不動聲色将手抽了出去,赫連铮望着那雙一觸即離的手,隐約間有個挽留的動作,随即戀戀不舍的放手,他用手指摩挲着自己的掌心,神情一瞬間有點遠有點迷茫,似乎還在慢慢回味着剛才那一刻細膩溫柔的觸感,回味着屬于看似溫柔實則冷淡的鳳知微,難得的主動接近。
鳳知微卻已經走了開去,扶住娜塔,笑道:“歡迎你來到王庭。”
娜塔望着她,眼神裡沒有歡喜,倒有些奇怪的意味,弘吉勒冷着臉站在一邊,目光閃動。
赫連铮沒有看見這父女表情,他讪讪搓着手,給鳳知微遞眼色,眼色中寫滿了“小姨姑奶奶謝謝你委屈你幫我遞了個台階以後你要什麼我爬也要給你送來”的意思。
鳳知微瞟他一眼,露出“大侄子其實也沒啥大不了的反正我當便宜老媽也不是第一次”的神情。
族長們不知道這兩人眼色機鋒,都松了一口氣皆大歡喜,金鵬财力雄厚,這番退出草場送上賠償,今日在場各家部族都會沾到點好處,比起殺了弘吉勒引發草原混戰,對他們要上算得多。
大王肯退步,都是大妃做主的功勞,扈特加首先笑道:“恭賀大王,大妃真是賢明聰敏,草原有福!”
“是啊。”赫連铮立即十分感歎的接上,“但望我這福氣永恒綿長!”
鳳知微笑笑,轉移話題:“王,金盟這事已罷,還是商量下下步事務吧。”
“既如此。”赫連铮笑道,“弘吉勒大人和祿贊大人請留在丙谷,出手令安排貴部遷移事務,諸位大人還是順路和我同行去王庭吧,正好出席我的即位儀式,順便商議下金鵬部遷地之後的草場賠償分配。”
族長們喜動顔色,赫連铮這話,明擺着金鵬部吐出的東西會有他們一部分了,弘吉勒和祿贊臉色死灰,一言不發,雙拳難敵四手,今日在劄答闌手下一敗塗地,族長們利益當前紛紛倒戈,想要掙紮,也不是時候。
兩人對望一眼,眼神陰鸷。
“怎麼走?”祿贊突然冷笑,“你不是已經炸了山道,将咱們都堵在了谷裡?”
衆人一愣,這才想起赫連铮先聲奪人的炸山出場,臉色都變了變。
“嘎嘎嘎嘎”,一流女龍套劉牡丹太後再次準時冒出來,伸手一引笑道,“蒼狼就是個傻子,長着個眼睛也不曉得看清楚,炸炸炸炸個啥啊。”
衆人先前一直都緊張對峙,沒注意到山口,此時被她一指引看過去,都呆了呆。
那個狹窄的出口,确實壘了挺高的石頭,但是并不如想象中那麼堵得死死,完全可以爬過去,而且原以為定然被炸毀的山梁,似乎也并沒有想象中炸得那麼凄慘。
“炸個啥啊嘎嘎。”劉牡丹笑得滿臉脂粉簌簌往下掉,“哄你們咧。”
先前那聲炸響得驚天動地,其實隻不過是擱在崖邊的空炮,隻炸落了一部分山石,卻故意弄出好大的聲響和動靜,又由赫連铮的護衛和淳于猛手下在濃煙中,搬了石塊往下擲,劉牡丹撩開帳簾那刻,正是擲得最兇猛的時候,看起來吓人,其實是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