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到底是什麼感覺呢?
顧南衣想問清楚,卻直覺的覺得,鳳知微不會告訴他答案,她這人其餘事對他都很明朗,唯獨每次靠近點,她就古古怪怪的,估計自己要是問她,她又要拿那句“男女授受不親”來教育。
顧南衣是個好學且有毅力的孩子,按照他以前學武的信念――過不去,就硬過,關隘你不要怕它,多試幾次就水到渠成了。
于是他決定不要浪費時辰迷茫了,隻要多試上幾次就好。
于是他伸手一抄,決定将鳳知微抄在懷裡,再來一次。
鳳知微卻已經清醒了過來,他這邊手一動,她那邊立即翻身而起,瞄着那一角紅,心裡也覺得有些微跳,想起早先他也曾舔過她唇角酒液,但那時的他坦然自若不以為然,純粹嘗酒而已,她也就這麼打哈哈的過了,如今看來,卻有些……不一樣?
于是趕緊狼狽的跳過桌子到了畫案的另一頭,幹笑着道:“胡桃……我們來畫胡桃……”
顧南衣看她一眼,估量了一下隔着桌案的距離,估計自己隔案抓她是可以的,但是要想不把硯台帶翻可能會有難度,因為鳳知微的反應和輕功越練越好了,他突然有點懊惱,覺得自己一直以來對鳳知微武功的指點,實在太多了。
一瞬間顧少爺下了個決定,覺得鳳知微的武功練到現在這個程度也就可以了,不需要再好下去,反正隻要她需要,他負責保護便是。
鳳知微可不知道這一霎間顧少爺難得的下了個關于她的自私的決定,她讪讪的低頭拿筆濡墨,借此掩飾臉上的紅潮,一邊落墨于紙上,一邊款款的想着如何和少爺措詞,來改掉他近來越來越多的驚悚的小動作。
她的筆在紙上勾勒描畫,一邊清清喉嚨,盡量溫和的道:“南衣啊,這胡桃是這麼畫的,一個圓,不用太圓,一般圓就可以了……”
“胡桃肉。”少爺提醒她,記得畫他最愛吃的胡桃肉。
“哦。”鳳知微一邊思考,一邊漫不經心的在圓圈裡再畫上一個圓圈,少爺不太滿意的看着,覺得這個圓圈和他每天吃的胡桃肉看起來似乎不是回事。
鳳知微畫着胡桃肉,卻突然來了靈感,趕緊道:“哪,南衣,胡桃要想吃到胡桃肉,是得敲碎它殼子的,但是人不是胡桃,不能想怎麼就怎麼的,别人的殼子,你得保護并尊重,沒事不能敲啊剝啊什麼的,啊?”
“沒敲,沒剝。”顧少爺表示不同意見。
“這是比喻,比喻!”鳳知微哀歎一聲,心想這麼疑難的問題一時半刻是沒法和少爺解釋清楚的,這要直說也是說不出口的,還是老老實實的自己注意算了,隻好三筆兩筆畫完,将筆一擱,道,“畫好了,胡桃。”
遠遠的甯澄正在喝酒,聽見這一句探頭一看,噗的一聲酒水射出三丈。
顧少爺探頭過去看,又從袋子裡掏出一隻來比照,覺得似乎是有點像的,但不知哪裡不對的,他轉頭看看案上的一隻瓜,覺得似乎那東西看起來是更像的。
剛想發表下自己的意見,忽聽外邊聲響,隐約有些喧嘩,随即安靜,接着響起一個人的腳步聲,正大步向廂房走來,那步聲并不很響,反帶着幾分教養良好的收斂,步速不快不慢,但又利落輕捷,擡起落下間絕無拖沓,令人覺得踩出這樣步伐的人,精神奕奕,決斷幹脆,有種掌控一切的氣勢。
鳳知微眉頭一挑,心想走路也走得這麼有氣質有控制力的人,可不會太多。
随即便聽見那人笑道:“聽說魏侯難得雅興正揮毫丹青?可否給小王見識見識?”
鳳知微站起身來,門簾一掀,那人已經微笑而入。
鳳知微隻覺得眼前一亮。
那人衣着華貴,紫金墨晶冠,珊瑚腰帶,墨綠行十二金龍王袍,一身的熠熠生輝,但滿身的光彩,壓不下氣質的出衆,但任何人看見這人,卻絕不會被衣服先吸引去注意力,最先看見的,必然是他的眼睛。
那是一雙滄桑而風情的眼睛,并不算大,也不是明豔無雙類型,卻深切遙遠,似乎有點憂郁,不是故作矯情的憂郁,而是天生高貴的人群所擁有的那種孤獨,像極北之地的深淵之水,深黑之中微微的藍,然而轉動間,卻又似燃起火焰,蠱惑人心,激越騰舞,讓人想要投身而入化為灰燼,兩種矛盾的眼神糅合在那樣的眸子裡,交織成獨特的魅力,叫人一眼看過去,便幾乎堕入那樣的眼神中。
在鳳知微印象中,三十餘歲男子,當以此人風華氣質最為出色,可謂無雙,她曾以為辛子硯可算大叔美貌第一,但和西涼攝政王比起來,這種美貌便少了紅塵淬煉,帶了幾分浮薄,像一張豔麗的假面,風一吹落入櫻花叢。
驚訝隻是一霎間,她畢竟是閱遍美男的人物,立即淺笑着迎上去,道:“是攝政王殿下麼?怎麼驿館也沒通報一聲,容在下出門迎接,實在太失禮了。”
“是本王要他們别來打擾的。”攝政王搖搖手,“聽說魏侯在作畫,本王心想,這可是一個難得的機會,可不要被咱們這些惡客給擾了,魏侯墨寶,可不是誰都能見識的……”一邊說一邊從容自若的向案邊走去,人還沒到,已經随口贊道,“這是魏侯的畫嗎,哎呀真是骨秀神清,豐姿豔逸,氣韻超拔……呃。”
他流利的贊詞,在看到那副畫時戛然而止,那般尊貴的見慣風浪人物,竟然卡了詞,靠着案邊瞪着那畫,有瞬間一個字也蹦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