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知微笑眯眯将自己的拳頭從甯弈嘴裡拔出來,在他衣上擦了擦,道:“好大一朵花,喇叭似的……唔……”
有人用唇塞住了她的嘴。
人家比她溫柔,她用拳頭堵人家的調侃,人家用唇來納了她的調笑,人家比她霸道,她把拳頭塞進人家的嘴也便立即拔出了,人家卻不肯輕輕放過,唇壓在她唇上,不管不顧便是一吮,火辣辣一痛裡她驚怖的想,明兒怕得頂個豬拱嘴見人,正要掙紮……兩害相權取其輕,打也打不過,罵也罵不得……親吧……
這裡一泊春色無邊的沉默,她漸漸便覺出了他的異常――兩人貼得實在太緊了,衣服穿得又不多,有一點變化都感覺清晰,她越發緊張,手指悄悄蜷起,正想着他如果真的控制不住,該用什麼方式來中途叫停,他卻低低哼了一聲,咬了唇,将手松了松,臉偏了偏,一時間兩個人都似逃難一般,各自歎息一聲。
歎息聲齊齊出口,齊齊一怔,又齊齊對視一眼,月色下各自看見對方鬓發微亂滿眼迷亂的模樣,月色下各自在對方眸子裡看見同樣鬓發微亂滿眼迷亂的自己,他笑笑,滿不在乎而又得意,她卻臉色爆紅,慌不疊将眼睛轉了開去。
眼睛轉了開去,卻不能遮掩紅暈一絲絲從鬓角蔓延到眉心,像春風裡的漣漪,一層層暈開,想收也收不住,額前漸漸泛出微微的晶瑩,在月色下閃着微光,他俯下,她驚得一顫,他的手按在她肩井穴不讓她逃,卻沒有再次觸及她的唇,隻珍重的一一吻去那細汗,又含着笑貼住了她的臉,将自己的臉緊緊靠着她,輕輕道:“知微……歇一歇……”
鳳知微沒有說話,聽着他的心跳,覺得那一陣大跳之後便轉遲緩微細,竟然有些虛弱症狀,心中一軟,便想去把他的脈,偏偏他身子壓着她手臂不讓,隻好不動。
兩人原本都偏涼的肌膚此刻都灼灼的熱起來,觸着了便覺得燙得驚心,卻又令人清晰的感覺到那滾熱底下的無窮溫軟。
兩人就這麼靜默的依偎着,在一懷驚濤駭浪裡終于擁有了這一刻難得的甯和,時隔一年多,諸般翻覆别離生死磨折,她始終在人間波浪中浮沉,他始終操舟隐在風急浪高的波濤背後追尋着她,有時候近一步,眼看着要挽手一起,瞬間便被一個浪頭沖散,等到下次機會再來,卻已前情不複,你仿似再不是你,我也不再是我,頂着個皮囊和面具,恍惚迷離裡看不清對方和自己。
不想卻在此刻,靜夜僻宮深處,終有了不曾勾心鬥角你疑我疑的平靜一刻。
在這甯靜溫馨的一刻……
鳳知微的肚子,突然煞風景的叫了一聲。
甯弈怔了怔,忍不住一笑,鳳知微也不臉紅,悻悻道:“養傷呢,你們皇家惜福養生,不提倡傷者食葷,每日送來的吃食清淡得和尚看了也會哭。”
“你是說我家餓着了你?”甯弈一笑,讓開身子,拉她起來,道,“我也餓了,我們去偷吃的。”
鳳知微眼睛亮亮的站起來,卻拒絕,道:“不了,我還要……”話說到一半止住。
甯弈卻一向是個水晶心肝,眼神微微一掠已經知道她在想什麼,他的臉隐在暗處看不清表情,語氣卻沒什麼變化,道:“你挂念顧南衣是吧?他不用太醫的藥是對的,那群庸醫見他是寒症,就知道開溫補之藥,卻不知道堵不如疏,大寒之後再以大熱相沖,冷熱一激如何了得,倒不如讓他安靜運功驅寒,我已經讓人去護衛了,不會再讓誰驚擾了他。”
鳳知微默然不語,心知他說的對,顧南衣此刻确實不能打擾,但是……
甯弈偏頭看看她,冷笑一聲道:“我知你疑我,今晚你本以為是我安排人對顧南衣下手,是不是?”
鳳知微沉吟一下,并不掩飾的笑了笑,道:“殿下和那人私會花圃在前,靜室密謀在後,非常時機,非常地點,非常人物,叫人不疑也難。”
“是你從未信任過我罷了。”甯弈淡淡道,“我不會對你信誓旦旦,想來你也不信,将來如何,你且看着吧。”
“說起來。”鳳知微一笑,“我一不小心,又偷聽了殿下一樁秘密,打攪了殿下一樁好事,實在歉甚。”
她說着抱歉,語氣一點歉意都沒有,甯弈的臉從月光後的暗影裡露出來,灼灼如白蓮,眼睛卻突然亮了亮,語氣也有了變化,“知微……你是在吃醋嗎?”
鳳知微怔了怔,心裡突然一亂,這才發覺剛才自己那句話語氣用詞都有點不妥,聽起來還真有幾分醋味,臉上一紅,心想此時絕不能着急解釋,怎麼解釋都會越描越黑,怎麼解釋甯弈都有本事解釋成他自己要的那個答案,當下笑而不語,做出“你的問題十分無聊因此我很淡定無稽”狀。
也因此,原本想問清楚他和那女子關系的,此刻也覺得無法出口,其實問或不問也無此必要,那女子最初出手時,十指上的琺琅寶石便讓她基本猜出了她的身份――除了後宮妃位以上的主子,誰能金尊玉貴的用那樣的甲套?而那扶風蹈月般的身姿,天生冶豔而又端莊的步态,除了那位出身西涼,以舞娘之身得天盛帝寵愛的慶妃娘娘,還能有誰?
當初常貴妃壽宴,這個舞娘獻舞,明面上是二皇子安排的,不想背後卻和甯弈暗通款曲,甯弈這人,行事陰微不顯,真是不到局中,永遠也猜不出他曾經做了什麼。
想起那枚藥,鳳知微眯了眯眼睛,朝中一直傳這位娘娘盛寵,等着皇家再添十一皇子,偏偏她肚皮一直沒動靜,是老皇不行了,還是這藥的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