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還沒說完,鳳知微已經冷眼看了過來,呂瑞接觸到她眼光,雖知是做戲,也不禁怔了怔,想好要說的話,突然便忘記了。
鳳知微卻已經抱着顧知曉走過他身側,衣袖拂動間一個紙團彈入他衣襟,呂瑞裝作擦汗悄悄展開一看,上面隻有兩個字“圍殿。”
他心中一驚,沒想到魏知已經猜到了他的措置,隻是當真就要這麼孤注一擲圍殿?
鳳知微卻已經看也不看衆人,昂然上殿,上頭小皇帝卻很高興,招手喚顧知曉,“知曉,上來。”
皇帝發話,本來要阻攔的太監也隻好罷手,殿下有帶刀侍衛,但已經換了呂瑞的人,此時得了呂瑞一個眼色,也當沒看見。
鳳知微笑笑,抱着顧知曉直上龍座,小皇帝站在座上伸手來接,鳳知微突然手一伸,将他拎下了禦座!
底下一片嘩然,一個年紀老大的臣子看着這一幕,翻着白眼險些暈過去!
“大膽!”龍座後立即閃出兩個帶刀侍衛,橫刀架在鳳知微面前。
鳳知微聽而不聞,手指一彈,兩柄刀橫飛而出,撞在巨大的殿柱上嗆然落地,執扇宮女們驚叫後退,小皇帝咬着手指傻傻站在當地,突然嘴一張嚎啕大哭。
一片紛亂裡,鳳知微平靜的彎下身,将被小皇帝靴子踩過的寶座撣撣,然後,抱過顧知曉。
将她端端正正的,放在了寶座上。
四面突然安靜下來。
怒喝的張着嘴,尖叫的瞪着眼,低叱的僵着身子,快要沖上來的,一隻腳搭在半空不知道落下。
一殿的人,為這個平靜而彪悍無倫的動作,都成了泥塑木雕。
所有人呆呆仰着頭,看着殿上寶座上那小小孩子,她很平靜,毫無别扭的坐在那裡,一手搭着她的古怪籠子,一手順勢就搭在了寶座的飛龍扶手上。
這種姿态讓人倒抽一口涼氣。
涼氣抽過,人們開始漸漸反應過來,有人開始怒罵,有人開始沖上來阻攔,有人露出疑惑之色,有人互相交視了目光露出喜色。
呂瑞仰頭看着那寶座上的孩子,眼神裡閃過一絲決然之色,沖殿外做了個手勢,立即有人領命匆匆而去。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更多的人已經沖了上去。
“何方狂徒!竟然在我西涼金殿行此大逆不道之事!來人啊……”
鳳知微負手殿上,看着熙攘的人群,唇角挂一抹冷笑,突然手一翻。
她指掌間亮光一閃。
沖在最前面的人,瞬間頓住。
後面的人收勢不住,一頭撞在前面的人背上,撞得頭腦發暈,昏昏的擡起頭,才看見一方黃金鎖片,閃耀在鳳知微直直舉出的雪白的掌心。
鎖片形制特别,左為龍首,右為鳳尾,中間一枚少見的碩大的黑曜石,色澤純正,頂端在光照之下,閃耀着幽紫的光,像一隻威嚴無倫的龍目,在金殿之巅,森然下望。
西涼尚水德,以黑為尊,黑曜石是西涼皇族常用飾物,但是像這麼大而極品的黑曜石,衆人還是第一次看見,一時都呆住,隻有幾個老臣,突然“咦”了一聲。
“這個東西,我想在座,一定有人認得。”鳳知微進殿來第一次說話,聲音清冷。
底下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臣,砸吧砸吧嘴,顫巍巍道:“這是先帝五十大壽時南方幽火郡郡守送上的龍目黑曜石啊,據說是從海外搜羅得來,普天下隻此一顆,先帝十分喜歡,曾經親手把玩,還曾……”
“還曾什麼?”呂瑞立即問。
“這事我也記得。”另一位老臣也道,“當時先帝把玩這寶石,說這東西普天下隻此一顆,他要留給子孫後代,當時正好……密妃懷孕,先帝還說……要賜給未出生的皇子……”他突然擡頭看看寶座上的顧知曉,眼神一呆。
“這個鎖片!”頓時又有一人驚呼,“我見過!就在先帝出巡前一個月,他命内務司打造了這個鎖片,式樣是先帝親自選定,左龍首右鳳尾,我當時是内務司副總管,鎖片打好,是我親自奉給先帝的,先帝說,等皇子降生,再刻上生辰八字……”
幾個人都是西涼重臣兼老臣,真正的從龍建國一言九鼎人物,三人這話一出口,衆人都色變。
有人還不明白這代表什麼,大部分卻已經懂得了這話裡的意思,都駭然看着寶座上的顧知曉。
難道……這孩子……
攝政王的親信們都露出焦躁之色,一邊看殿外一邊大聲道:“誰知這東西是真是假?各位不要被這人迷惑視聽!先治他擅闖金殿之罪!”一邊悄悄聚集到呂瑞身邊,低低道:“大司馬,王爺怎麼還沒到?您看這事,要不要……”說話的那人,擡手做了個抹脖子的姿勢。
呂瑞凝眉盯着階上,一邊心中歡喜魏知手中的證物竟然比自己想象得還有力,一邊裝做滿面愁容,緩緩點頭道:“是,事情不大對,不能讓魏知說下去,一個他國使臣,竟然異想天開來我西涼金殿指摘皇嫡之事?真是荒唐,我這就派人進來殺了他!”
衆人都點頭,呂瑞眼底閃過一絲陰狠之色,一揮手,立即有大批侍衛沖進殿來,攝政王的親信們圍在呂瑞身邊,都舒展了一口氣,一個武官獰狠的指着殿上鳳知微,道:“把那個胡言亂語沖撞我皇的狂徒給我拿下!把那膽敢座上龍座的臭丫頭給我拉下來掼死!”
“是!”
齊聲響應之後,流水般的侍衛直沖入殿,快速站到了攝政王親信們的背後,那些人愕然回首,連聲催促,“你們站這裡做什麼還不趕緊上去……哎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