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藤摸瓜,此事隐約七皇子也有份,太子如獲至寶欣喜若狂,又怕禀報皇帝之後此事會壓下,當下故意玩了點心眼,一方面使人趁宮門下鑰時辰故意延遲入宮緩報消息,另一方面當夜就搜集人證,以太子寶印将一批涉事官員停職待勘。
太子害怕五皇子七皇子事急咬人,不聽東宮幕僚勸阻,以手谕調動京外戍衛營試圖圍住兩座王府,五皇子意圖觐見天盛帝,被戍衛營屢次攔下,一怒之下意圖調動禦林軍闖宮,若不是七皇子及時趕來阻止,一場流皿事件在所難免。
七皇子服軟,太子滿意,至此覺得塵埃落定,十分歡喜,私下設宴于東宮,席間道:“父皇總說我性子綿軟,如今也讓老頭子見見我雷厲風行!”
一語未畢,有人冷笑接道:“未必!”
随即屏風後轉出一人,面容冷沉目光森涼,正是天盛帝。
種種傳說到了此時戛然而止,後面發生了什麼,已經再沒有人能夠完整述說,短短十數日幾起幾落風雲變幻,太子剛剛抓着老五老七把柄氣焰高熾,轉眼間局勢突變,随即太子寶印再次被停,五皇子和七皇子那一派朝臣順勢反攻,彈劾太子黨任用私人幹涉刑獄結黨營私株連無辜,互相攀咬攻擊,朝政亂成一團。
這些事兒,有些是大家都知道的,有些是鳳知微通過燕家門客的四處刺探,整理收集補充得到的,别人還在懵懂和猜測之中,鳳知微卻已清楚,太子已經一步步陷入泥潭了。
原來從一開始,甯弈的目标,就是太子。
還有那些勢力不小如狼似虎的兄弟們。
夏季和風麗日,碧紗窗清風送爽,鳳知微半卷紗簾坐在屋内,用純金小夾鉗敲胡桃,敲一個,笑一聲。
“好心計!好個連環局!”
顧南衣坐在她對面,敲一個,吃一個。
“這是太子。”鳳知微一肚子郁悶,拿了胡桃開始擺龍門陣,抓了一個大的,随即在一側放了個小的,“這是甯弈,朝廷公認的忠心耿耿的太子黨。”
顧南衣立刻拿起那隻甯弈,飛快的吃掉。
鳳知微愕然,随即抓起一隻帶殼胡桃扮演甯弈,沒用,顧少爺還是飛快吃掉,一邊吃一邊十分精準的吐出所有的殼。
鳳知微最後抓了隻毛筆扮演楚王殿下,終于逃過被吞之災。
“因為他是公認的太子黨,所以在脫離太子黨身份之前,他絕不能對太子下手,否則出任何事,他都有連坐之罪。”
鳳知微唰唰唰擺出一堆胡桃,咻咻咻彈向太子和甯弈那一堆,“就算他動了太子之後沒事,衆虎視眈眈皇子狼撲而上,誰都比他得天盛帝歡心,誰都比他有地位,到頭來也是為他人做嫁衣裳,上位的,絕不會是他。”
“那麼應該怎麼做呢?”鳳知微笑意微微,把太子胡桃彈向皇子們那一堆,胡桃們互相碰撞四處彈射,“先脫開自身幹系,再借力打力,把所有人都拖下水,唯獨自己獨善其身。”
她用甯弈毛筆敲着太子胡桃,“那個刺客,是第一計,根本就不是為了刺駕,而是為了使他自己‘蒙冤被禁’。”
“刺客是他故意介紹給太子,故意給衆兄弟無意中看見,他摸透了太子自私脾性,知道他臨事一定會把責任推給自己。”鳳知微仰頭沉吟,“如果沒猜錯的話,這個刺客的來龍去脈,他已經用特别的方式透露給皇帝,就算他不透露,以天盛帝手段,對兒子們的事,當真一點都沒有數?所以當太子将責任推給甯弈,衆皇子落井下石時,天盛帝臉色才會那麼難看。”
“他‘背了黑鍋’,卻顧全大局隐忍不發,衆皇子明知有假,卻不顧親情睜眼說瞎話,天盛帝看在眼底,難怪臉色那麼精彩。”
鳳知微抓住太子胡桃,慢慢的用毛筆那一端掏果肉吃,一邊順便分給顧南衣一半,“老皇帝果然不是簡單角色,裝作不知,将甯弈軟禁來試探衆人心思,可笑那批皇家兄弟們,還以為終于整倒一個,卻沒想過,考驗才剛剛開始。”
“後面的事,還是甯弈的局,隻是他此時已經不能算是太子黨,而且‘别宮軟禁,重傷卧床’,怎麼算,也算不到他頭上,于是綿糖炒胡桃……”鳳知微眯着眼睛笑,“下點毒啦,調調軍啦,翻弄諸般證據啦……等到太子和衆兄弟兩敗俱傷咬得一嘴毛,他老人家傷也好了,冤枉也澄清了,正好出來粉墨登場。”
“當當當當。”鳳知微鼓掌,将太子胡桃和皇子胡桃推給等了很久,完全沒有聽她在說什麼的顧南衣,顧少爺不耐煩的趕緊吃掉。
“啪啪。”有人在窗外鼓掌,笑嘻嘻探進頭來,“好一番政局推演,楚王若得知全盤計劃盡在你心,不知道會不會想拆了你?”
“在下骨頭雖軟,但也不是那麼好拆的。”鳳知微一笑,單手一擲,毛筆精準投入筆筒中。
“告訴你個最新消息。”燕懷石坐在窗棂上,望着皇城方向,“皇帝今日已經拒絕太子觐見,并宣三大學士進宮。”
鳳知微一笑,心想太子休矣。
當日夜,太子再三求見天盛帝不成,又知三大學士在禦書房一夜未出,絕望之下,調集東宮侍衛和京郊戍衛營,以清君側為名闖宮。
天盛帝卻在他揮兵入宮之前,便已離開皇宮,住到京郊虎威軍大營。
随即連發诏旨,撤換戍衛營長官,調動虎威軍反包圍亂黨。
鳳知微也在伴駕侍臣之列――天盛帝其實是看中她身邊的顧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