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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四七章 管事(兩章合一)

大紅妝 姚穎怡 4836 2024-01-31 01:12

  這件事上,燕北郡王所知不過如此,雲姬是出生在安鞑的漢人,其父被鞑子殺死,她是遺腹女,其母被鞑子抓去為奴,不久生下她,母親去世後,她和另外幾個小孩都由部落裡的漢人奴隸們養大,部落裡無人知道他們的姓氏,其部落首領名喚雲丹清格勒,因此,他們這些在部落裡長大的孩子都姓雲,按照出生先後取名字,雲姬的名字是雲七。

  雲七十二歲時,部落三王子看中了她,雲七不從,用馬刀割下了三王子的頭顱,從此後,她遊走在安鞑與鞑剌,搶劫鞑子富人和商隊,解救被鞑子驅使的漢人奴隸,縱橫于草原與大漠,多年後,她闖出了名頭,她不再是被鞑子奴役的奴隸,她是雲七,女俠雲七。

  偶然的一次,雲七救下了燕王,便成就了後來的姻緣。

  醫婆說道:“七姑娘可不是閨閣裡的弱質千金,她看盡人情百态,豈肯把後半生拘于王府委身為妾?得知姑爺竟然是位王爺,她二話沒說,就喬裝改扮南下了,關外是燕王的地盤,總會找到她的,因此她便進關南下,燕王的勢力到不了南邊,七姑娘就是要去燕王找不到的地方。萬萬沒想到,剛剛進關不久,她就發現自己有了身孕,加之水土不服,身體越來越差,後來又被仇家撞見,那仇家不是她的對手,落敗而去,可是她也受了重傷,動了胎氣,九死一生把你們姐弟生下來,已是油燼燈枯。她的奶水不足,不夠你們兩個吃的,奴婢每天便抱着你們當中的一個去附近的村子,請村子裡尚有奶水的婦人們喂奶,吃飽了再抱回來,那日奴婢便是抱着王爺去的村子,留下姑娘和小小姐在家裡,王爺還在吃奶,就聽到有人跑過來說村外的房子走水了,讓大家都去救火。待到奴婢和救火的人趕過去時,我們住的房子已是一片火海......”

  雲七和剛剛滿月的小女娃全被燒死,不久後,燕王的人找到了這裡,丫鬟記着雲七的遺願,不肯将孩子交給他們,輾轉之間孩子還是被燕王派來的人搶走,丫鬟尾随他們回到燕北,原本是想找機會把孩子奪回來,可是她沒有武功,想要在燕王府裡搶人難如登天。

  十年來,她想了很多辦法都沒能靠近燕北郡王,後來索性在王陵附近的村子裡住了下來,做了醫婆,希望有朝一日燕北郡王來這裡祭拜時見上一面。

  到了現在,她已經不再妄想能把燕北郡王帶走了,她隻是希望燕北郡王能夠知道自己的生母究竟是什麼人。

  她希望除了她以外,這世上還能有人記得當年的女俠雲七......

  蕭韌已經離開很久了,燕北郡王依然癡癡地望着那盞暈黃的小燈。

  門口響起開門的聲音,是許安回來了。

  燕北郡王收回神思,卻在不知不覺間,已是淚流滿面。

  次日,雪還未停,村長的婆娘從雪堆裡刨出一塊凍得硬梆梆的肉,沈彤覺得好奇,跟着村長婆娘去了竈上幫忙,沒過一會兒,竈間裡就傳出剁餡兒的聲音,約末過了大半個時辰,酸菜野豬肉餡的餃子熱氣騰騰地端了上來。

  沈彤和許安、路友都是第一次吃,嘗不出多好吃,但是勝在新奇,沈彤想起芳菲來了,若是芳菲在這裡,說不定會愛吃。

  這頓飯大家吃得很開心,沒有人說起明天,也沒有人說起昨天,大家眼裡隻有餃子,說得也是餃子。

  用過飯,王府的管事找過來了:“王爺,雪勢漸小,說不定明日就能停了,您看咱們是雪一停就趕路,還是在這裡多停留幾日?”

  燕北郡王沉吟一刻,說道:“那就多停留幾日吧,本王的大毛衣裳帶得少了,還有本王平日用的那隻紫銅手爐也沒有帶來,你讓人回趟王府去取吧。”

  貴公子就是貴公子,何況還是自幼養在王府裡鮮少出門的貴公子呢。

  雄心壯志隻是一時興起,一場大雪就把雄心壯志打得煙消雲散,不好意思回去,隻好要這要那,換個地方做他的貴公子。

  管事的目光在蕭韌和沈彤身上一一掃過,這兩人雖然年輕,但是氣度不凡,也不知是什麼來頭,燕北郡王是什麼時候認識他們的?

  管事的聲音更加恭敬,笑容更加谄媚。

  “除了大毛衣裳和紫銅手爐,王爺想想,還缺什麼物件兒?比如平日裡把玩的玉器,用慣的文房四寶,愛讀的書,愛看的畫,大雪鎖路,回去一次不容易,小的恨不能把王府給您搬過來呢。”

  王府是一定要回去的,即使燕北郡王沒有提出要東西,管事也正想找個借口回去。

  這突如其來的幾個人,太可疑了。

  燕北郡王點點頭,他覺得管事說得很有道理,誰知道還要在這裡住幾天呢,這地方他是住不慣的。

  于是他索性列了一張清單,大到他睡覺的填漆大床,小到他常玩的九連環,但凡是能想到的,他全都列到清單上。

  燕北郡王的字原是寫得很好的,可是村長家裡的筆墨紙硯太粗陋了,就連他的字也失色了,燕北郡王很傷心,讓管事給他帶上十幾二十套筆墨紙硯,再把服侍他筆墨的四名大丫鬟,服侍他起居的四名嬷嬷,六名丫鬟,給他跑腿的七名小厮,連同他信任的兩名大管事也一并帶過來,郡王爺想他們了,沒有他們在身邊,郡王爺睡不好吃不香,什麼都做不了,郡王爺要看到他們。

  管事發愁了,這麼多人這麼多東西,小小的靠山屯可放不下。

  聞言,燕北郡王要哭出來了,他道:“那你就去問楊大都督,他一定有辦法。”

  大都督府在辦喪事,宮裡來的人還在燕北,大都督必須要啟程去邊關,所以現在大都督和楊二公子應在去邊關的路上。

  這種小事,怎能勞煩他呢?

  燕北郡王蜷縮成小小的一團兒,手抱着膝蓋,把頭埋在臂彎裡,他好害怕,又好傷心。

  這時,村長婆娘提着大茶壺進來,管事眼珠子一轉,有了主意。

  “村長太太,請問這附近有沒有大戶人家?”

  村長婆娘想了想,道:“以前倒是有的,可是前兩年他們一家子去了關内,如今就隻餘下空屋子了,俺們當年的隔三差五就去看看,幫着他們看房子呢。”

  想睡覺就有人送枕頭,真是要什麼有什麼。

  管事帶人回去,臨走前給了村長一筆銀子,請他找人修繕那種空宅子,其實也沒有什麼可修的,宅子好得很,牆壁雪白,連個老鼠洞也沒有,打掃打掃就能搬進去。

  燕北郡王也很滿意,他一而再、再而三叮囑管事一定要把清單上的東西全都帶過來,還有他要的人,沒有嬷嬷們的教誨,燕北郡王就連穿衣裳先伸左邊袖子還是先伸右邊袖子也拿不定主意。

  管事是理解的,王爺身邊的人都是楊大都督精挑細選的,和他一樣,掌管着王爺所有的事,從小到大,他們都跟在王爺身邊,王爺當然離不開他們了。

  管事帶着幾名侍衛離開,燕北郡王站在村口的大石頭上,頂風冒雪,眼巴巴地看着他們越走越遠,直到看不見人影。

  燕北郡王輕快地從大石頭上跳下來,雙臂高舉,一路跳着跑到沈彤面前:“沈姐姐,他們都走了!”

  說着,他竟然歡喜地轉了一個圈兒,地上有雪,差點滑倒。

  沈彤忍俊不止,問道:“他們走了,你就這麼開心?”

  燕北郡王使勁點頭:“沈姐姐,我自由了,我自由了,啊~”

  他把雙手攏在嘴邊,沖着白雪皚皚的大山高喊,喊完就笑,笑完又喊。

  沈彤被他的喜悅感染着,學着他大聲高喊,兩個人的聲音,一個尖利,一個綿長,在山間久久回蕩。

  蕭韌看着他們傻乎乎的樣子,默然而立。

  從燕北走到靠山屯,隻用了一天時間,可是從靠山屯回燕北,卻不是那麼容易。

  雖然隻隔了一天一夜,可是大雪卻也下了足足一天一夜,管事還沒有走到一半就後悔了,好不容易雪停了,可是道路卻依然難走。

  他們用了五日,才回到燕北。

  管事顧不上回王府,先去了大都督府,和他猜到的一樣,楊勤父子已經離開燕北去邊關了,宮裡來的太監和宗人府的人卻不能走,下雪了,路上不好走,又沒有要緊的事,他們索性多住幾日,等到路上好走了再去身。

  周铮和兩位小郡主也已經離開,也不知這位貴公子是怎麼想的,竟是一天也沒有多留,冒着大雪也要回去。

  不僅是周铮如此,其他來送禮的賓客也都走了,就像燕北是個要爆未爆的大炮仗,多留一天就會炸到他們似的。

  周铮要走,那些人便也跟着走,甚至學着周铮的樣子,雇了民衆在前面鏟雪。

  好在京城楊家的兩位公子還在燕北,管事去的時候,他們也在大都督府。

  聽說燕北郡王派人來了,楊錦程便讓人去把管事叫了過來。

  管事不敢隐瞞,把燕北郡王要在靠山屯常住,叫他回來送人送東西的事情說了一遍。

  “王爺有長遠打算,他要把靠山屯做據點,打土匪的時候,進可攻,退可守,王爺這是妙計。”管事說道。

  楊錦程蹙眉,又問:“郡王爺怎麼想起要留在靠山屯的?”

  管事笑道:“雪太大了,天也太冷了,王爺急中生智,想到這條妙計。”

  楊錦程颔首,這名管事顯然是楊勤父子派去的人,是不會和他說實話的,管事千辛萬苦趕回來,一定不是隻為了給燕北郡王送東西送人這麼簡單。

  管事見過楊錦程,便找到大都督府的書吏,匆匆寫了一封信,請書吏代為轉交楊大都督。

  可惜送信兵剛剛出城,就撞上一群鏟雪的民衆,這些人都是那些急着離開的賓客們雇的,賓客們已經走了,他們不知為何卻還在鏟雪。

  送信兵被堵住去路,因為煩燥,說話重了些,三言兩語和鏟雪的百姓口角起來,罵着罵着,雙手撕扯,二三十人圍着送信的人,有拽衣裳的,有出黑拳的,還有吐唾沫的,無奈之下,送信兵掏了五錢銀子,這些人才放他過去。

  天黑時分,送信兵到了官驿,把書信交給下一位送信兵,拿出信的時候,他發現信封上的字好像變大了,一定是自己又累又餓眼花了,嗯,他一邊對自己解釋,一邊大口地吃着肉包子。

  下一位送信兵并不覺這信有何不妥,他風餐露宿,到了下一個官驿,書信繼續傳遞下去,直到送至邊關。

  但是這封信卻沒有在第一時間交到楊勤手中,而是被楊二公子楊錦軒給截下了。

  自從楊蘭若死後,楊錦軒對父親越發不滿,因為父親比以前更加疑神疑鬼,還悄悄讓人來查他。

  所以當得知這封信是從燕北來的,楊錦軒二話不說就給扣下了。

  信寫得非常管單,歪歪扭扭寫着幾句大白話:“燕北郡王不敢去打仗,又不好意思回燕北,隻好在靠山屯租了一套大宅院先住着。”

  楊錦軒看完哈哈大笑,又讓他給猜對了,燕北郡王這個孬種,連土匪的毛還沒見到,就吓破膽子做了縮頭烏龜。

  可惜人在邊關,否則楊錦軒一定會親自去那個什麼靠山屯去看看,看看燕北郡王的醜态。

  拆了火漆的信當然不能送去給楊勤看了,楊錦軒把信看完就扔到火盆裡燒成了灰燼。

  管事在王府裡等了幾日,每天都派人去大都督府打聽消息,可惜楊大都督不但沒有給他任何指示,也沒有給府裡寫過家書。

  管事還想再等幾日,可是燕北郡王等不及了,沒有嬷嬷和丫鬟,他連雞蛋都不會剝,别人給他把雞蛋剝好,他又為了蘸醬油還是蘸大醬苦惱不已,他派來催促的兩個人,告訴管事,王爺為此都給急哭了。

  第二天一早,又有兩個人被派回來,他們也是來促的,王爺急着要東西要人呢。

  管事掐指一算,王府派去跟着燕北郡王的人,去掉自己帶回的人,再去掉第一批來催的和第二批來催的,眼下還在燕北郡王身邊的,隻有十個人了。

  這十個人還都是老實本分沒多少心眼的。

  王爺身邊沒有盯梢的人,那可不行。

  管事連忙清點東西和人,東西裝了滿滿五大車,人也坐了三車。

  之前跟着燕北郡王去剿匪的人,有一百多人都回來了,他們的主人看到他們回來了,心裡不由忐忑,如今聽說又要給燕北郡王送東西,便帶了米糧錢财過來,總要表示表示,免得讓楊大都督知道了,讓他們賠償更多。

  于是,管事便帶了整整十二輛大車,再次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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