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公爺,宮裡傳來消息了。”
定國公府裡,阿馬匆匆從外面進來。
定國公蕭長敦放下手裡的狼毫筆,沉聲道:“說。”
“今天太皇太後雖然在朝上提起要為皇上選妃的事,實則已經定下了兩位人選,一位是吏部尚書毛元玖的嫡長女毛月如,還有一位是忠義伯林仲年的嫡孫女林婉兒。”阿馬說道。
蕭長敦的嘴角動了動,毛元玖是老護國公楊鋒的女婿,太皇太後的侄女婿,他的女兒和皇後楊蘭舒是表姐妹。
楊家有了一位皇後還不滿足,還要再送進去一個。
至于林仲年的孫女嘛,蕭長敦冷笑,那純粹就是為了掩住芸芸衆口的。
太祖立朝之後,曾經下令妃嫔皆由五品以下官吏之女中挑選,勳貴權臣之戚皆不可為後宮婦,為皇子婦。
太祖此令是為了謹防後宮幹政,避免權臣與後妃勾結禍亂朝綱。
太祖的妃嫔之中,出身高貴的僅有容妃一人,而容妃是前朝公主,早已無母族扶持。
這項命令立竿見影,在太祖皇帝當政的前二十年裡,即使強悍如太皇太後,也隻是以賢後之姿見于人前,護國公府楊家雖然聲勢日隆,但是楊家也确實戰功赫赫。
可是太祖皇帝的這條皇命,也隻堅持了兩代,到了崇文帝這裡就要改了。
太皇太後表面上要按太祖皇帝的皇命選秀,實則早已把位份最高的定下了。
先有楊皇後,再有毛月如,擔心朝臣會對此有異議,于是再冊封一個林婉兒掩人耳目。
忠義伯林仲年的爵位是崇文四年授的,這個爵位是太皇太後給的,送個孫女進宮以報太皇太後知遇之恩,又有何不可?
況且,若是林婉兒能讨得太皇太後和楊皇後的歡心,對于忠義伯府也是一件好事。
“國公爺,還有一件事,不知當說不當說。”阿馬吱唔道。
“這裡沒有别人,有什麼當說不當說的。”蕭長敦歎道。
“是,老奴聽葉太醫說,在承乾宮裡随侍的幾位太醫最近頻頻動用藥材。”阿馬說道。
“皇帝有恙?”難道皇帝又裝病了?今天不是還去上朝了嗎?
“皇帝是有恙,可是并非是尋常的病,而是......葉太醫說,那幾位太醫動用的藥材,都是壯(防)陽補氣的。”阿馬說到這裡,臉上不由有些尴尬。
“什麼?”蕭長敦霍的站起身來,他的臉上是毫不掩飾的怒意,皇帝隻有十四歲啊!
“屬實?”他再次問道。
“葉太醫素來沉穩,若無十足把握,他不會貿貿然說的。”阿馬說道。
蕭長敦冷笑不已,太皇太後和楊家,這吃相也太難看了吧。
是擔心當年太子的事情重現,所以要讓皇帝早早留後,有了小太子,太皇太後既不用擔心皇帝早亡,又不用擔心皇帝不聽話,一旦皇帝難以掌控,讓他死了便是,自是會有一個年齡更小更聽話的當皇帝。即使太皇太後死了,也還有楊皇後,這個後宮,這個朝堂,這個大齊,依然是楊家的。
蕭長敦在屋裡來回踱步,良久,他對阿馬道:“讓他們安排人吧。”
“國公爺放心,人已經安排好了,到時一定能送進宮去,隻是這位份......”阿馬躊躇。
“份位?你以為送人進宮是去争寵的嗎?”蕭長敦沉聲說道。
“當然不是,有太皇太後的兩位侄孫女在,又有哪位嫔妃敢和她們争寵。”阿馬說道。
“嗯,去吧。”蕭長敦說道。
阿馬應聲而去。
蕭長敦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這時門外傳來問安聲,接着,有小厮通傳:“國公爺,六公子來了。”
“讓他進來。”蕭長敦說道。
定國公府六公子蕭韫走了進來。他穿一襲竹青色的袍子,手拿玉扇,乍看上去像個讀書人。
“阿爹,今天您找過我啊?”蕭韫說道。
“嗯,你去哪兒了?”蕭長敦問道。
“今天是朔朝,我還能去哪兒,當然是去天香樓等着聽消息了。”蕭韫笑嘻嘻地說道。
天香樓離六部很近,自是離皇宮也很近,每半個月一次的朔望朝,那些好不容易才上次朝的官員們,下朝後都會到三五成群到天香樓小聚,這已經是十幾年來的習慣了。
曾經飛魚衛為此還在天香樓設防,後來見來此小聚的都是些六七品的低品級官員,而且這些人談論的也并非朝堂之事,飛魚衛也就做罷了,天香樓依然是這些低級官員下朝聚會之處。
“你都聽到些什麼?”蕭長敦問道。
“孩兒聽說鮑靖皿濺朝堂,下朝後飛魚衛便去了鮑靖家裡,估計這會兒鮑靖一家老小都已經進了诏獄了。”蕭韫說道。
“你對這件事有何看法?”蕭長敦問道。
蕭韫一怔,抓抓頭發,道:“阿爹,您沒搞錯?這句話不是問大哥二哥的嗎?”
“問你不行嗎?”蕭長敦沒好氣地道。
“行,您是阿爹,您問什麼都行,可是我還小啊,這種朝堂大事,我也就聽聽樂子,您問我怎麼看?我能看出什麼來啊。”蕭韫咧着嘴,他在笑,可是笑得比哭還難看。
“你小?那小七呢?他不是比你還小?你就是被你娘給慣壞了。”蕭長敦怒道。
蕭韫覺得自己真夠不幸的,在兄弟多的家庭裡,要麼當最大的那個,要麼就當最小的那個,可是他兩頭都不占,既不是最大的,也不是最小的。
在阿爹眼裡,他是最欠揍的那個。
為了不挨揍,蕭韫隻好硬着頭皮說着自己的看法:“孩兒覺得那個鮑靖應該是被人耍了,故意慫恿他去鬧上一場,那人一定告訴他,别擔心,隻要你起個頭,自是會有大把的人一起附議。鮑靖想來是意識到自己被人耍了,他知道這次無論如何他也是犧牲品,那還不如拼死一搏,說不定還能青史留名,成為一代忠臣,可是他沒有想到,他這一死非但沒有成為忠臣,反而成就了他的罪名......阿爹,這是要用他殺雞儆猴嗎?”
蕭長敦點點頭,能看到這些,說明自己這個小兒子還不算是愚不可及.
“嗯,回去收拾收拾,三日後離京。”蕭長敦說道。
“離京?阿爹您是在說我嗎?”蕭韫吓了一跳,不可置信地看着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