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想,這件事便順理成章了。
若說在京城裡,還有誰有能力有膽子收留一群來曆不明的人,那就非宗室營的那些二世祖莫屬了。
而這些二世祖裡,膽子最大也最愛惹事生非的,就是周騁。
不知因着什麼機緣,周騁認識了這些人,于是便将他們留在自己家裡,而這些人做為回報,替他卸下甄建一條腿。
當然,事實也并非完全如此,但在蕭祎和阿馬看來,這件事算是理順了。
有了周騁這條線索,便很容易就查到了。周家的下人說周騁好端端地堵了院門,竈上每天多煮很多飯,而周騁更是破天荒幾天沒有出門了。
蕭祎立刻派人抹去了這些蛛絲馬迹,他原本還想連周騁一起“抹去”,但是仔細一想,周騁和那些下人不一樣,他是宗室,他若是死了,這事便會鬧大,說不定反倒會引人懷疑,再說,甄家人正上竄下跳地找兇手,這也足能讓周騁閉上他的嘴。
但是想要找到蕭韌新的藏身之地卻并不容易,好在阿馬看到了阿小。
阿小是到城門口打探消息的,被阿馬抓住了。
這件事告訴蕭韌,那隻狗的狗腿子果然是不能信任的。
不過,因着心情愉悅,蕭韌見到阿馬時不但沒有生氣,反而笑了笑。
這個笑容令阿馬懷疑自己眼花,也讓他看到了曙光。
“七少,您受苦了。世子已經安排妥當,憑着這份路引,隻需藏起沈姑娘她們的身份,便能安然出京。”
說着,阿馬珍而重之地掏出一份路引,路引被他貼身放着,熱呼呼的。
路引上是一個叫張金柱的人。
張金柱,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名字,整個京城不知有多少姓張的,也不知有多少叫張金柱的。
其實蕭韌他們來京,身上的路引原本就是假的,否則這麼多西安人來到京城,難免會引起飛魚衛的注意。
現在不過是再換一個新的假身份而已。
兩天之後,一隊送葬的隊伍出現在城門口。死的是叔叔,送葬的是侄兒張玉柱連同三個小厮,趕車的是棺材鋪的兩名夥計,京城的棺材鋪向來就做着幫做白事的生意,何況無論是張玉柱主仆還是棺材鋪的夥計,随身攜帶的路引全都沒有問題。
百事孝為先,何況那死人已經在京城停放了兩三天,棺材所過之處,臭味撲鼻而來,城門的人捂着鼻子驗過路引,便揮手讓他們走了,這隊人前腳剛走,負責查驗的人就躲到一旁嘔吐去了。
這要多摳門,才會連石灰都舍不得用啊。
直到走出五六十裡,找到事先約好的地方,蕭韌點點頭,假扮成棺材鋪夥計的大餅和韓無忌這才起了棺釘,假成小厮的芳菲和那兩名黨夏宮女碧纨和芳蘭合力搬開棺材蓋子,扶起易容成老頭的雲七,接着,打開中間的隔闆,把藏在下面的沈彤扶了出來。
秦王府在京城的聯絡處便是一家棺材鋪,這口棺材是棺材鋪連夜趕工打制出來的,借用了紅娘子戲箱的原理,在棺材底加了隔闆,即使開棺,一般人也隻會看到棺材裡的死人,而不會想到死人下面還有一層。
雖然留有出氣孔,可是在裡面這麼久,沈彤和雲七還是差點憋死,尤其是棺材裡還藏了臭豬肉!
因此,兩個人被從棺材裡扶出來時,全都是面容蒼白,尤其是沈彤,她已經吐得一塌糊塗。
雲七早就見過這樣的沈彤,上次來京城的路上,這丫頭也吐了。
原本的計劃是要繼續趕路,争取天黑之前與燕北郡王彙合。
蕭韌湊到沈彤身邊,悄悄問道:“你還行嗎?”
沈彤笑道:“沒有了那股子臭肉味,我沒事的。”
這點事算什麼,沈彤沒當回事。
可是雲七說什麼也不讓走了,她女兒病了,怎麼走?
至于燕北郡王,據說那是她的兒子,可是總不能為了見兒子就辛苦女兒吧。
她狠狠地瞪了那個想要趕路的大胡子一眼,不顧自己的傷還沒有好,抱起沈彤就走了,一邊走一邊對芳菲喝道:“愣着做甚,去燒熱水!”
芳菲憐憫地看了蕭韌一眼,便飛奔着去燒熱水了。
七少,自求多福吧。
不隻是芳菲,就連大餅和韓無忌,也是很無奈地看着蕭韌,唉,這種事上,他們是幫不上忙了。
夜裡,少言寡語的韓無忌忽然說話了,他對大餅說道:“娶媳婦真難,我以後還是不要娶媳婦了。”
大餅懶得理他,你一個尚未束發的小孩,想的哪門子娶媳婦的事啊,要想也是自己想啊,他和七少同齡,十八了。
不過,七少還沒娶上媳婦,他就更别想了,如果他去找七少說要娶媳婦,七少不打死他,小栗子也能用唾沫星子淹死他。
洗了澡換了衣裳吃飽喝足的沈彤已經緩過勁來,她年紀小身體好,這點事于她不算什麼,也就是雲七心疼自家閨女,才會硬留下來不讓趕路。
也多虧被雲七這樣一鬧,他們才沒有趕路。
就在沈彤去休息,蕭韌在風中淩亂,大餅和韓無忌為自己娶媳婦的事患得患失的時候,離他們藏身之處五十裡的官道上,一隊兵馬追上一戶出殡隊伍,那家的孝子要阻攔,被一腳踹飛,棺蓋打開,裡面的死人被用刀架出來,又把棺材大卸八塊,确定裡面沒有夾層,而在這一切做完之後,這隊人馬才确定這真的是出殡的,不是假扮的。
出殡的是附近村子的人家,也真是倒黴,不但家裡老人的屍身受到驚擾,孝子還被踢出内傷。
這隊追上來的兵馬,是吳江手下的飛魚衛。
吳江是太皇太後一手提拔的人,太皇太後對他有知遇之恩,雖然楊皇後把他們全都留在宮裡,吳江還是出宮了,飛魚衛還有很多事情要做,總不能讓他和李冠中一起在宮裡指揮吧。
吳江出宮後便來到城門口,剛好聽說有一隊出殡的出城,臭味熏天,他問清人數和那些人的情況,便立刻帶領一隊飛魚衛追了出來。
現在是八月,天氣雖然還不冷,有錢護靈回原籍發喪的人家,豈會舍不得那點石灰錢,又怎會這麼臭?
這分明就是為了分散注意的障眼法。
原本以他們的腳程,是能追上的,可惜吳江萬萬沒有想到,因為沈彤這麼一吐,反倒讓吳江與這些刺客錯失交臂。
這一次的錯失,便再也别想抓住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