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來生
昏黃的叢林,除了偶爾的蟬鳴,寂靜無聲。落葉歸根,高山流水,這世上最常見的現象,在這裡,統統相反。
俞绯無措的在叢林裡打轉,所有的一切都很不可思議,如果她沒死,那麼她現在在哪裡?如果她死了,這裡,就是所謂的地獄嗎?
在她身後,一位老婦人緩緩而至。
“你來了?”聽語氣,老婦人像是等了俞绯很久。
“你是?”俞绯驚訝的轉身,眼裡寫滿不可置信。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婦人頓了一下,曲起手指在空中劃了道圓弧,俞绯眼前立刻出現熟悉的景象,畫面裡,她和葉茗并肩坐在天台看星星。俞绯驚恐的退後了幾步,眼淚決堤。
“怎麼回事?”
“你仇恨,不甘,眷戀,就算是死,你的靈魂也不得安甯。但是遇到我,你還有第二次選擇的機會。”老婦人用一種看透世事的目光打量俞绯,一步一步的誘導她。
俞绯絕望的搖頭:“我深愛的人在我眼前死去,就算是再給我一次機會,沒有她,我還是會選擇去死。”
“你就不想聽聽我給你什麼選擇嗎?”老婦人的話充滿蠱惑,俞绯不自覺的摒住了呼吸。
老婦人指着畫面:“這是你最眷戀的時光,你可以回去,你可以改變你的過去,改變你和她的結局。”
“你是說・・・・・・”俞绯說不出話,心底有一種狂喜的心緒在流竄,然而這樣的狂喜還沒維持幾秒,便有一盆冷水從頭頂澆下。
“隻要你能拿出足夠吸引我的東西,我就幫你時光倒回。”
俞绯愣住,随即苦笑着開口:“我最珍貴的都已經失去了,還有什麼是能夠吸引你的呢?”
“話别說的太絕對。”老婦人在唇角勾出詭異的弧度,“除了你的愛人,你還有一樣最珍貴的東西。”
演戲!她演戲的能力!俞绯驚恐的掐住胳膊,心像是被一雙無形的手用力捏住,讓她透不過氣。但是,她沒得選擇,為了葉茗,她連命都可以不要,更何況是所謂的“明星”。
“我答應你。”再開口,俞绯的眸子已經回複清冷,語氣堅定。
“别高興的太早,你最好想想一個失去演戲能力的人,該怎麼在娛樂圈立足。”所有的代價,都是有連鎖反應的,老婦人希望就此把話說清楚,免得俞绯心存怨念。
“不要緊。”不能立足,她便息影,反正她向來對虛名不在乎。
“很好,比我想的有魄力。那現在你想好要回到什麼時候了嗎?”
俞绯想都沒想便脫口而出:“回到我和她認識以前。”回到認識以前,去改變她們命定的結局。
老婦人開始撚手指,俞绯咬咬牙,打斷了她:“等等,我還有問題,時光倒回了,我和她之間還是按原來的軌迹發展麼?”如果是這樣,何必還要回去再經曆一遍生死,隻會更痛而已。
老婦人停下手上的動作,語意不明的望了俞绯一眼,歎口氣,說道:“這個我也說不準,人生如戲,戲如人生,走向如何,還得看你自己。”
“我知道了。”老婦人這麼說,就是還有一線希望,即便最後還是敵不過命運,至少能夠重新找回愛人,她也沒什麼好遺憾的。
老婦人見俞绯沒再說話,便重新開始撚手指,所有的一切都在眼前以一種極快的速度閃回,時間,倒回到兩年前的夏天。那時候,俞绯還是影後俞绯,葉茗,沒有人知道葉茗是誰。
“葉茗!”俞绯驚醒,捂着心口大口大口的喘氣,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俞绯下意識的看向四周,她在寬敞的房車裡,透過車窗,可以看到人來人往的大街,她記得,這是她第一次見到葉茗的地方。
“你醒啦?”顧梓岩拿着餐盒上了車,把餐盒遞到俞绯手裡,“最近是不是拍戲太累,你一直在夢裡喊一個人的名字,還說些奇奇怪怪的話。”
“我說了什麼?”俞绯拿着餐盒的手狠狠一抖,一切都回到了原點,但是她的心,她的記憶不是。關于葉茗,她還不能讓第二個人知道。
“聽不清,大概是戲裡的人吧。”顧梓岩聳聳肩,走到俞绯身邊坐下,掏出筆記本開始滔滔不絕的和俞绯确認通告。
俞绯一個字都沒聽進去,隻是吩咐司機開車。
“绯绯你做什麼,你等下在附近的文化館有見面會。”顧梓岩擔心俞绯忘記了,所以提醒她。
俞绯眼神放空,機械的回答:“取消。”
她記得,見面會上,葉茗被瘋狂的粉絲擠的受了傷,是她送她去的醫院。她們之間的牽扯,也是從那時候開始的。在沒有足夠的把握之前,俞绯必須把一切可能靠近葉茗的機會扼殺在搖籃裡。
“绯绯,你怎麼了?”顧梓岩伸手貼在俞绯的額頭上,“是不是不舒服?”
“沒有。”俞绯淡淡的搖了搖頭,閉起眼睛靠進座椅裡,阻擋掉顧梓岩探尋的眼神。
這下顧梓岩不淡定了,俞绯一向把生活和工作分的很開,從不會把生活中的情緒帶到工作上來,之前即使是拍戲受傷也會堅持趕完通告。所以俞绯忽然沒有緣由的說要取消見面會,顧梓岩除了驚訝就是不可置信。但是她不敢問,眼前的俞绯看起來很憔悴,眉頭深鎖,眼角濕潤。顧梓岩歎了口氣,算了,就讓俞绯任性一回,好好休息下。
俞绯雖然閉着眼睛,但是沒有睡着。她一直在想,不會演戲的俞绯,究竟是什麼樣子?
回到家,俞绯徑直去了浴室,看着鏡子裡自己,想做出欣喜或者是悲傷的表情,然而,她辦不到。那張曾經一對着鏡頭便靈動的臉,此刻,僵硬的沒有任何表情。眼淚從眼角滑落,除了眼神傳達出悲傷的信息外,臉上依舊平靜無波。俞绯顫抖着雙手擰開水龍頭,狠狠的往臉上潑了些涼水,身子順着洗水池滑了下去。在這之前,她從來不知道,要去面對再也不能演戲的事實,是這麼的痛。就像是用一把刀在切割身體,分出一部分丢掉,留下的,殘破不堪。
可是,這明明就是她心甘情願的不是嗎?至少她的小葉茗現在好好的不是嗎?
俞绯很快冷靜了下來,摸出手機點開微博,她想看看見面會現場的情況。她沒去,現場一定失控了,公司不知道會亂成什麼樣?不過這些俞绯都沒有心思去想,她不斷的切換圖片和粉絲們發的微博,努力的想要找到葉茗的身影。
終于,在某一張遠距離拍攝的照片裡,俞绯看到了葉茗。雖然隻有小小的一點,但是俞绯無比确信,那就是她深愛的愛人。從照片裡看,葉茗擠在人群中,俞绯眉心一跳,有預感會出事。記憶裡,葉茗是在粉絲的圍堵下受的傷。
俞绯按了按眉心,阻止自己胡思亂想。時光雖然倒回,但并不意味着所有的事都會按原來的軌迹發展。
然而俞绯想錯了,最新發布的微博裡,有人說現場因為過于混亂,許多人都受了傷!俞绯驚恐的捂住了嘴巴,即使她不在,曆史還是重演了!
俞绯哆哆嗦嗦的關掉微博,曲起雙腿,把頭埋在臂彎裡,痛哭出聲。無力的感覺襲遍全身,她沒辦法改變事态的發展,這樣下去,她和葉茗和快就會陷入另一場命定的糾纏和痛苦裡,然後結局隻有一個,就是死!想到死,俞绯全身的皿液都停止了流動,呼吸如同窒住般,俞绯捂着心口拼命的喘氣,難受的像是陷入一個旋渦裡。
這種感覺一直持續到手機響,是微博特别關注的推送消息。她微博的特别關注隻有一個――葉茗。俞绯顫抖着捏起手機,點開,看到葉茗最新發布的微博。内容很簡單,一看就是小女生的牢騷。
“沒有見到俞绯,有點難過,腿還磕到了,被朋友壓在醫院,今晚不能回家了。讨厭醫院!嗯・・・・・・下次俞绯辦見面會是什麼時候呢?可惜俞绯這麼低調,大概要等很久了・・・・・・怎麼辦呢,好想見到俞绯,如果這個世上有奇迹多好!不不不,俞绯本身就是一個奇迹才對!”
我不是奇迹,是你未來人生的魔咒。俞绯苦笑,剛想退出微博,突然意識到這個情節記憶裡是沒有的。俞绯被自己的認知吓到,又有點狂喜,如同在暗夜裡行進了很久的人突然看到光亮。所以,所以真的不是所有的事都在重演對嗎?
俞绯捏着手機又哭又笑,雖然臉上做不出任何表情,但是俞绯清楚,她現在應該邊哭邊在笑。
就這樣在浴室裡待了很久,俞绯也糾結了很久,心底一直有一個聲音在催促她去醫院看看葉茗,就算,隻是遠遠的看一眼也好。想念以及眷戀的感覺折磨的俞绯根本沒辦法冷靜思考,所以最後,她向心妥協,起身快速洗了把臉,又去衣帽間挑了件看起來不怎麼紮眼的運動服,戴好帽子和口罩出門。
雖然不紮眼,但是高貴的氣質不是衣服普通就能遮擋掉的,有一些人,天生貴族氣,即使穿着地攤貨也一樣高貴,當然也有人即使全身名牌,依舊能讓人一眼看透内裡的浮華與土氣。所以也難怪司機在俞绯上車起就不停的透過後視鏡看向俞绯。俞绯接收到肆無忌憚的打量,壓低帽檐,把頭轉向了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