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心亂,王姬歸來 第五卷第一百六十四章 江家未來的家主
無畏又道:“你這個時候與其來找奶奶想法子救出大哥,倒不如多散派些人手去把魏竹馨找出來。隻要找到魏竹馨,大哥夜闖稽文丁府就有了足夠的借口,想把大哥從牢房裡弄出來還會難嗎?”
歸于氏聽得連連點頭:“蒲心說得很對,你跑來找我有什麼用?我雖能在王太後跟前說上幾句話,但應茂這回犯的是國法,王太後恐怕也不好幹涉。當務之急是要找着小竹兒,證明應茂夜闖稽文丁府不是發瘋,而是去辦正經事的。隻要把這一點說通了,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多了!”
穆阿嬌想了想,仿佛覺得有理,草草地跟歸于氏行了禮,便匆匆走了。望着她火急火燎離去的背影,歸于氏輕歎了一口,轉身邁進紫藤花架下,坐下道:“一出事便慌了,往後還如何接掌整個江府?倒不如從前琬蕙。”
無畏也坐下道:“奶奶說的是從前那位大嫂嗎?”
歸于氏點點頭:“想必你一定聽聰兒說起過吧?應茂原配叫婁琬蕙,比應茂小兩歲,十分地沉穩得體,正是掌家夫人的好人選,我和聰兒的娘都十分看好她,但可惜婁氏偏偏又遭遇了那樣的劫數,唉,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吧!如今的這個阿嬌遠比不得當初的琬蕙,我真擔心江家以後交到她手裡,會越來越頹敗。”
“不還有二嫂三嫂嗎?”
“不頂用,那兩個都是不頂用的,”歸于氏擺擺手,又搖搖頭,顯得十分無奈,“你二嫂出身書香世家,性格娴靜,最不愛熱鬧和麻煩,能躲便躲,指望不上的;你三嫂呢,跟你三哥倒可以稱得上是一丘之貉,都愛打小算盤,哪裡有便宜可占就往哪裡鑽,這樣的人你指望她能幫你大嫂打理好江家?不行的。”
“聽您這麼一說,三哥和三嫂倒真是很般配啊!”她忽然想起江應謀說三哥喜歡背地裡倒騰小買賣的事情,忍不住笑了起來。
“蒲心啊,”歸于氏伸手過來,緊緊地握了握她的手,眼含期頤道,“如今奶奶就指望你了。”
“我?”
“方才奶奶聽你說了那幾句話,心裡便更堅定這個想法。相比阿嬌,你更冷靜沉着,大有當初琬蕙的風範,江家的掌家夫人就該像你這個樣。阿嬌雖為長媳,但奶奶對她沒抱多大希望,奶奶希望以後你能幫着她把江家打理好,那奶奶就沒什麼可擔心的了。”
“奶奶這麼看得起我,我怎好推脫呢?但這事并不是由我說了算的,得問過您最聰明的那個孫子才行。他若留在江家,我便留下,他若走,我自然也會跟着他離開。”
“我明白你的意思,聰兒非池中之物,無論謀略還是遠見都遠勝于應茂,他不甘心待在他大哥手肘之下,這我也能明白,但我終究還是希望子子孫孫都滿聚一堂,兄友弟恭,和和睦睦,不要鬧什麼分家,讓好好的一個家東零西散,不成個樣兒了,你說呢?”
“奶奶的心情我自然能理解,但奶奶卻誤會應謀了,他并非是不甘于待在大哥手肘之下而想獨立門戶,隻因大哥從頭到尾都不想容他。”
歸于氏略感驚訝道:“聰兒真這麼想?他與他大哥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無畏眼含失望地搖搖頭:“恐怕所有的事情并非誤會二字就能解釋的。他從未跟奶奶您提過,甚至爺爺和爹他都不曾說,隻因奶奶方才所說的兄友弟恭四個字。他不願這家裡因他而起風浪,也想這個家和和睦睦歡歡喜喜,所以才将那些事情深埋在心裡,很少對别人說起。但事到如今,我以為奶奶很有必要知道知道,然後才來判定是否還需要勉強把他留在這個家裡。”
歸于氏臉色收緊,目光茫然且緊張:“那些事情?是關于誰的?是關于應茂的嗎?”
“不,是關于大哥謀害于他的。”
“什麼?”歸于氏頓時驚得雙眼瞪直,兩隻手不由自主地擡起去捂臉。
“這不是玩笑話,奶奶,我是認真的。”無畏很認真地說道。
“你說應茂謀害聰兒?這是真的嗎?應茂居然能冷皿到這個地步?不,這當中會不會有什麼誤會?聰兒會不會是誤會他大哥了?”
“一次是誤會,難道次次都是?”
“次次?”歸于氏重複着這兩個字時,倒吸了一口冷氣,臉上浮起的青霜更濃了。
“從他十三歲開始,前前後後一共有五次。”
“天……”
“并非他命大,而是他多有防範。在第一次被大哥指使手下奴才祿兒下藥之後,他便開始提防着大哥了。最近一回是這趟我們回博陽的路上,他派來了一隊刺客暗殺我們,幸好我們早有防備,刺客被擊退,他命令江塵反跟蹤刺客,最後江塵親眼看見刺客前去找江榆。”
“什麼?”歸于氏驚得一下子站了起來。
“奶奶,”無畏忙扶住了她,“您先别激動,我們這不是好好的嗎?您先坐下,先坐下。”
“這些都是真的?”歸于氏眼含驚愕地看着無畏問道,“是聰兒親口告訴你的?”
無畏看着她那雙滿帶失望的眼睛,輕輕點了點頭:“是他親口告訴我的,千真萬确,所以,并非他自覺高人一等,不肯屈就于大哥肘下,但凡大哥能容得下他,他也樂意照舊住在杜鵑閣内,做一世逍遙自在的江公子,也不願去打算什麼另立門戶了。”
歸于氏抽回手轉過身去,在花藤下緩緩地踱起步來,像是在思量什麼,也像是在回憶什麼。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又開口了:“原來……應茂的心眼是如此狹小不堪的。聰兒是他幼弟,他自當愛護有佳,怎能下此毒手?聰兒一再退讓,他卻不知悔改,居然在你們回博陽的路上還想着要刺殺你們,他真是想讓我這個老太婆見不着孫子最後一面嗎?他實在是太讓我失望了!”
“奶奶,”無畏上前扶住她道,“您千萬别太生氣了,就算您生氣,也改變不了大哥對應謀的想法。在大哥心裡,應謀就是多餘的,有應謀在,他那江家家主的位置就坐不安穩,所以才想盡各種辦法去除掉應謀。而應謀,從未想過奪他家主之位,隻想一家人開開心心地過着,所以您方才說想讓我扶助大嫂,恐怕是不太可能的。他回來之前就已經打算好了,在把名字重新寫進族譜後,會另立門戶,不跟大哥争任何東西。”
“那不行!”歸于氏回身一把抓住了無畏的胳膊,焦急且認真道,“聰兒不能就這麼離開江家了,江家不能沒有聰兒,江家的往後還指望聰兒呢!蒲心,你要替奶奶勸住聰兒,讓他不要離開江家,奶奶會給他一個交代的!”
無畏沖她微微一笑,安慰道:“您其實不必這麼擔憂,我們離開隻是這個宅子,我和他的心是永遠不會離開江家的,隻要江家有需要,我們會随時回來幫忙。”
“那也不行,”歸于氏使勁搖頭道,“聰兒不可以離開江家,我也不允許我最小的孫子如此可憐地離開江家!我知道他愛這個家,他選擇離開,是因為無法忍受兄長的冷視和迫害,我不會讓這樣的事情再發生,絕對不會。”
“可是奶奶……”
“蒲心,”歸于氏緊緊地握住了她的雙手,微微有些顫抖,“你聽奶奶說,江家隻有聰兒和你才能擔得起,換了别人,那是不行的。如今的世道比從前先王時還糟糕,先王至少還是個殺伐決斷之人,氣魄足以鎮住整個稽國,但如今的國君稽昌根本不足以威震四方,兼之魏氏這回叛亂,我很擔心博陽之後會有大的震動,所以,這個時候的江家更需要一個聰明睿智的家主來領首,這個人非聰兒莫屬。”
“奶奶,江家有江家的規矩,江家由他來領首,這不合适,會讓您和爺爺難做的。”
“你放心,你也要告訴聰兒讓他放心,我和他爺爺會處置好這件事的。”
從歸于氏那兒回杜鵑閣後,無畏感覺疲乏,讓桑榆為她兌了一桶香湯,将自己整個浸泡在了香湯之中,靜靜養神。
桑榆送來青茶時,往她濕潤泛紅的臉頰上瞥了一眼,問:“您皺着眉頭在苦思什麼呢?都說浸澡之時不宜太過傷神,否則就難以達到沐浴清心的效果了。”
她合眼喃喃道:“我在想一個人。”
桑榆掩鼻一笑,問:“莫不是在想公子?”
“魏竹馨。”
“她?”桑榆收起笑容,單跪下去,雙手遞上茶盞道,“好端端的,您想她做什麼?莫非最近又有她消息了?”
她睜開眼,接過桑榆遞來的茶淺淺地抿了一口:“你說,她會不會真的還在這城裡?”
桑榆挪轉了一下目光,思量了片刻道:“不會吧?城内搜捕這麼嚴,她根本無處可藏啊!她要真在城裡,那她會藏在哪兒呢?”
“是啊,她若真在城裡,會藏在哪兒呢?”她以手指輕敲着茶盞的邊沿,皺眉思量道,“難道真是江應茂為了推脫殺人之罪,而想出來的一個借口?不對,魏竹馨若在城内,若真被稽文丁所軟禁,那與她一起的震天鬥又去哪裡了?震天鬥若在她身邊,稽文丁應該是無法軟禁她的,除非……除非震天鬥已經與她分道揚镳了,她是隻身一人回到城裡來的。”
桑榆趴在浴桶邊沿上,瞄着她納悶道:“夫人,您嘀嘀咕咕地在說些什麼呀?震天鬥?震天鬥是誰?震天鬥和魏二小姐又有什麼關系呢?”
“關系可大了去了。”
“真的?”
“哎,桑榆,你在江府待的時日比我長多了,跟魏竹馨接觸的機會也比我多,你幫我想想,除了穆阿嬌,魏竹馨在這城裡還跟哪府的小姐交好?”
桑榆抿了抿嘴唇,往上翻着白眼想了想道:“跟哪府的小姐交好啊?說起來吧,那位魏二小姐倒不怎麼跟本城的名媛閨秀往來,除了大少夫人之外,我好像還真沒聽說她與其他哪府的小姐往來密切。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她倒挺喜歡結交文人雅客的,比起閨中密友,圍在她身邊的男人可能還多一些。”
“那你可知道常與她往來的有哪些嗎?”
“夫人想順着這條線索去找她嗎?我看您還是不必費心了。魏家一出事,誰還敢收留她?那些文人雅客大多都是紙上談兵,嘴裡說得好聽罷了,一旦遇上什麼事兒,逃得比誰都快呢!”桑榆不屑道。
“反正我也閑着沒事兒幹,隻當打發時間了。你給我列個清單出來,我挨戶挨戶地去瞧瞧,沒準還真能把她逮出來呢!”
“那也帶我一塊兒去吧!”桑榆一臉期待地請求道。
“你?不行,你一點功夫都不會,萬一遇着點什麼事兒,我怕來不及救你。”她連連搖頭道。
“我不會,夫人您可以教我呀!夫人,您就教我功夫吧!求您了!”桑榆搓着雙手,可憐兮兮地看着她。
“你怎麼忽然想起要學功夫了?”她忍不住笑了起來。
“因為我不想再一個人待在這杜鵑閣裡,隻是等着夫人和公子你們回來,我也想像夫人您那樣可以出去見識點不一樣的東西,所以,夫人您教我幾招吧,我腦子很聰明,應該學得會很快的!”桑榆笑米米地說道。
“哦,原來是這樣啊,那倒是情有可原的,”她含笑點點頭道,“紫羅随阡陌出嫁了,這院子裡就剩下你了,你覺得無聊寂寞也是理所應當的。不如這樣,我讓你家公子也替你選一門好親事,把你也嫁出去行不?”
“千萬别啊!”桑榆連連擺手道,“我可不想離開杜鵑閣,離開夫人和公子呢!夫人,您就教我吧,我一定用心學!”
“呃……這個嘛……”
“您就答應了吧!答應了吧,蒲心姐!”桑榆晃着她的胳膊央求道。
“好了,别晃了,我答應就是了……”
“太好了!我這就準備拜師茶禮去!”
桑榆開開心心地往外跑時,差點跟推門進來的江應謀撞了個正着。江應謀一面打量着桑榆的背影一面繞過屏風笑問道:“什麼事兒把這丫頭樂成這樣了?”
“怎麼這會兒才回來?在司刑司待了很久嗎?”她坐起身來,爬在浴桶沿上問道。
“在司刑司待了一會兒,回來後又去了爹那兒。”江應謀坐下,随手端起了她的茶盞喝了一口。
“大哥那事兒怎麼樣了?司刑司的掌司怎麼說?”
“還能怎麼說?有人證有物證,當然隻能暫時收押再行查證了。”
“大哥說他見過魏竹馨,你信嗎?”
江應謀搖了搖頭:“很難說。方才我和爹一同去了牢裡看大哥,大哥顯得十分煩躁不安,一再跟我們說他是被竹馨引到稽文丁府上去,還說除了他,江榆也見過,但誰都知道,江榆是他的心腹,江榆的供詞根本就不足信。”
“大哥既然說見過魏竹馨,那麼,震天鬥呢?大哥有沒有見過震天鬥?”
“我也問過大哥,他說沒有。他說兩回竹馨來找他時,都是一個人。”
“你說會不會是魏竹馨執意要回博陽來救父母弟弟,而在城外與震天鬥分道揚镳了,自個跑了回來?”
“倘若真是如此,那她為何會找我大哥下手?她不是應該先找我下手嗎?”
“是啊,”她垂下雙眸,輕輕點了點頭,“這當中有太多的說不過去了。大哥究竟有沒有說謊,魏竹馨究竟還在不在博陽,眼下都不好說。”
“司刑司那邊和我爹都已經派人出去找了,或許找到竹馨,也就真相大白了。”
但此時此刻,魏竹馨在哪兒呢?恐怕博陽城内沒第三個人會知道。
江應茂的事情很快傳開了,有信的也有不信的,衆說紛纭,但議論的最多的是博陽城的太平。先是魏氏作亂,跟着又傳出江應茂夜闖他人府邸持劍殺人,好像整個博陽已經沒有律法可管束了,博陽城内一時人心惶惶了起來。
清音閣内,稽昌正斜靠在軟枕上思慮着什麼。司馬震推門進來了,腳步輕緩地步至他跟前,禀道:“王上,鄭憾求見。”
“他是要走了嗎?”稽昌懶懶地擡頭問道。
“他看起來似乎并不想這麼快離開博陽……”
“那他又想幹什麼?”稽昌一手拍在了軟枕上,沉而無聲,“他不想走,江應謀也不想走,個個都想賴在我博陽城裡,他們到底想幹什麼?”
“王上請息怒……”
“你叫孤如何息怒?”稽昌随手抓起憑幾上的一卷奏表,狠狠地朝地上摔去,“孤還沒死,這些人就迫不及待地想幫孤做主了,他們眼裡還有孤嗎?”
司馬震往那散開的奏表上瞟了一眼,上面依稀仿佛是成翎王的字迹,忙彎腰撿起來讀了個大概,臉色也漸漸變了:“成翎王這是什麼意思?他為何要在這個時候勸王上立儲君?”
“為何?因為他嫌還不夠亂啊!”稽昌氣不打一處來,“他就想再給孤添點事兒,把這博陽城弄亂了,他便可以大張旗鼓地跳出來平亂了,以為如此就能自封為王了,簡直是癡心妄想!”
“立儲之事關系重大,成翎王在這個時候勸王上立儲,分明是别有居心的。若王上說立,朝堂之上必然會起争執,于穩定朝堂不利,可若王上說不立,隻怕成翎王那邊會有更多說辭,譬如儲君之立乃是國之根本之類的。王上,您打算如何應對成翎王?”
稽昌黑沉着一張臉起身,重重地甩了甩兩隻大袖道:“那老匹夫打的什麼如意算盤我心裡一清二楚,他想渾水摸魚,隻怕沒那麼好的事兒!我稍後便将高軒王招進宮來,與他商議如何對付成翎王一事。好了,去把鄭憾叫進來吧,孤倒想看看那個鄭國匹夫又打算耍什麼把戲!”
片刻後,司馬震将鄭憾領了進來。鄭憾客氣地向稽昌行禮後,坐下道:“承蒙王上款待,不知不覺已在宮内叨擾了有些日子了,今日前來是想向王上提個不情之請的。”
“殿下說來聽聽?”
“我聽聞博陽毓家藏書過萬,家中有一處叫學海閣的地方,是聖賢都羨慕想去的,聽說能在那兒讀書幾日,勝過在外面讀書百日,我好容易來趟博陽,實在想去見識見識那樣一個好地方,所以還請王上代為向毓家轉達。”
“殿下想讀書?”稽昌有種火打心眼裡冒出來又不得不從鼻腔裡滅回去的郁悶感――這借口找得可真夠酸腐的!以征戰出名的鄭國金印王居然要讀書了?而且還非要去毓家的學海閣讀書,這借口聽上去還真就隻是一個借口而已!
鄭憾似乎看出稽昌心裡那股郁悶之火了,暗暗地偷笑着,臉上卻挂着禮貌的淺笑問道:“王上不會不成人之美吧?我仰慕毓家學識已久,真的很希望能有機會親身前往那學海閣,好好體會一番學海無涯苦作舟的感覺,也不枉我來博陽這一趟了。王上,您以為呢?”
“好……”稽昌是磨着牙龈,帶着擠出來的笑容點頭答應的。
“多謝王上!”
“不過,此事孤還需要先跟毓老說一聲,待毓老定下日子,孤再派人送殿下去毓府上吧!那麼,殿下還有别的事情嗎?”
“有。”
“有?”稽昌聽見這個答複,火真的快摁不住了,有完沒完,姓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