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矯情
令以明看着蘇若洵不出聲。
“我都這樣了,你還不滿意嗎?反正你也沒有要讓事情真相大白的意思,我這麼做難道不是讓你舒服些嗎?”蘇若洵的口吻與其說是在嘲諷令以明,倒不如說是在諷刺她自己,“我不知道你和她是什麼關系,反正你既然是要護她的,那我也識得分寸,罪名全安在我身上就好。”
“你在賭氣。”令以明說的話讓蘇若洵别過頭,不去看他,“我沒有。”
一時間,兩人無話。
“因為你從寺廟回來後就一直無精打采的,如果我和他們說,吩咐你去放了鸨母取得信任是之前的事,而抓到禦史大夫後是我忘記和你說不用放走鸨母了,導緻你不小心把禦史大夫也放走了,這樣會不會好一些?”
“不知道。”蘇若洵起身離開。
路上,蘇若洵遇見了連柔,連柔瞪了她一眼,然後又笑着過來和她道歉,她聽完了連柔的道歉,揚起笑容,什麼也不說就繼續往前走。
虛情假意而已,誰不會?
蘇若洵到了放着靈曼屍身的地方後,捏着鼻子。
過去了這麼久,屍體已經開始漸漸腐爛了,目前味道還不算十分濃烈,不過實在是刺鼻的讓人難以忽視。
即使如此,她也不想離開,拿了個椅子坐在一旁,盯着靈曼的屍身看。
她頭一回進紅胭院時,靈曼有提醒過她,如果說靈曼是個這麼善良的人,那在靈曼死後,紅胭院内為何無人為她傷感?
這件案子其實怎麼想都很古怪,堂堂禦史大夫,為什麼要毒殺一位青樓女子呢?
越是得不到的東西越能吸引人,這個道理紅胭院的鸨母不會不懂,而靈曼樣貌不說放在人堆裡,就是放在紅胭院内都是最出挑的,好好打扮一番再當成神仙一樣供起來,不準摸不準碰的,保準能在别人眼中成為絕色。
這麼好的一根苗子,不好好供着等别人送銀兩來,反而讓她自降身價的去當個賣皮肉的,就她一個外人來想都覺得不劃算,鸨母又怎麼會允許。
在天還沒黑,客人剛當時就把禦史大夫帶進房裡褪去衣裳,如果這禦史大夫是個年輕俊俏的,她可能還會覺得是感情在作祟,可禦史大夫……
她在蘇府也是有過一些‘親密’接觸的,她不信靈曼除了厭惡能有别的心思。
茶水裡無毒,屋内又連一碟點心都沒有,甚至連杯子都檢查過了,唯一下毒的機會看似就在當時和靈曼一同在房裡的那位客人,其實,大膽的猜想的話,還有一個地方是能把人毒死的。
把人帶進屋裡,把帶在身上的毒藥放進嘴裡,不一會兒就會毒發,到時候一切都顯得那麼順理成章。
蘇若洵盯着靈曼還塗着胭脂水粉的臉,有些感慨。
五官無不精緻,即使絕望就那麼永遠的定格在眼内,這張臉也還是有着不容忽視的美麗。
上回是夢,這回是突然記起些許對話來,下回…會不會就能知道這具身軀過往的所有事情?
‘若洵,這回輪到我們兩個去紅胭院,你…害不害怕?’
‘怕?為什麼怕?把事情都做好就是了。’
‘我姐姐去之前也是這麼說的,可是…她就再沒回來過了。’
這三句話是在連柔向她道歉時,她突然記起來的。
記起來的就隻有聲音,沒有畫面,可她就是覺得那是靈曼說的。
也許是這具身軀藏在深處的記憶在蠢蠢欲動,也許是腦袋自然而然的把記起來的聲音和她初次去紅胭院,靈曼提醒她時的聲音做了對比确定是同一個人,無論如何,她确定對話中與她說話的人是靈曼。
之前隻是猜想,現在就好像被确定了一樣。
她們還真是朋友呢,不過是很久之前的朋友,久到換了個靈魂……
蘇若洵也不知道自己坐在靈曼的屍體旁多久,眼眶在某個瞬間就濕潤了,她沒有想哭,不過眼淚就是直直往下掉。
到令以明找到蘇若洵時,蘇若洵已經不哭了,隻是眼眶微微泛紅。
“蘇…大人讓你跟他回家。”
“回家?”蘇若洵想了好一會兒才知道令以明說的地方應該是蘇府,“那不是我家。”
“……對不起。”令以明在外頭站了半天,也不知還能說什麼好,隻能說着蘇政息的吩咐,“蘇大人讓你快些。”
“知道了。”
禦史大夫這件案子表面算是差不多破了,可是她知道背後肯定和表現的事實完全不一樣。
或許她回去這麼一趟,能知道很多東西。
“令師兄…我不知道我要在蘇府多久,算我求你,幫我找個地方把靈曼給葬了,最好是離京城近一點的地方,我好過去拜祭。”
“嗯。”
蘇若洵跟着蘇政息回了蘇府後,蘇政息吩咐蘇若洵好好休息,蘇若洵聽到這話自然是高興的,當了幾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好,蘇政息讓她挑些素淨的衣裳穿上,她沒有多問,等到了府門外知道是給禦史大夫吊喪。
她不禁想問蘇政息一聲,把人害死了還來吊喪,他心裡究竟是高興呢,還是傷心呢?
“爹爹,這是……”然而她還是沒膽子直說,隻瞪着眼,假裝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都是朝廷的官員,人死了,自然得來。”蘇若洵看了一眼蘇政息嘴角的笑意,立刻别過臉。
其實蘇政息把這位禦史大夫害死的事隻是她的推測而已,不過看見這笑容,是與不是,瞬間就都清楚了。
“爹爹,上回你還與禦史大夫一同用膳過,現在人死了,你是不是該傷心些?”還未走到靈堂,蘇若洵就聽見了哭聲,為了表現出自己的貼心,她當然是要提醒一下的。
“也對。”蘇政息深吸一口氣,把高興的模樣都藏着,眼裡也開始透着傷感。
蘇若洵見狀,突然就明白為何說戲子無情了。
台上化着看不出真正面容在唱戲的人總有下台的一日,而這些不需要任何裝扮,一呼一吸間就能換一個模樣的人才是真正的戲子。
這種人,用無情來形容是最貼切的。
吊完喪後,蘇政息帶着蘇若洵回府了,讓美豔的舞姬在庭中起舞,歌姬倚在他身旁唱些淫詞豔曲,而蘇若洵,被強留在一旁替他斟酒,還時不時被強迫着要跟歌姬學唱幾句。
“瞧你矯情的,從前在紅胭院應該沒少聽才是,現在這副樣子是給誰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