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去哪了
飯菜還都是熱騰騰的,他已經想象出她嘗到味道時眼睛稍稍瞪大的驚喜模樣,可是她不見了。
他又是在大街上找她,不過這次是在白天,但是比昨晚慌張數倍。
她是故意支開他的,她是要到哪裡去?
她還病着呢,到處亂跑,要是等會兒又着涼了怎麼辦?
她在哪裡?
盲目得找,沒有任何希望的左顧右盼。
她不擅長認路,不過今天卻奇迹般地到達了一個她隻去過一次的地方。
那個人早就料到她會自動出現,所以她一進茶坊,小二就請她到雅間去了。
還是昨天那個雅間。
茶已沏好,桌上多了些點心,她隻認得定勝糕,不過看也知道别的也不會難吃。
“比我推測的要早,不過你比我推測的早些又是我意料之中的事。”姜友霖示意蘇若洵坐下,還看了看定勝糕,“聽說你愛吃,特意點的,不嘗嘗?”
“手髒。”
姜友霖笑了笑,“桌上有帕子,擦擦便是。”
蘇若洵從善如流的擦了擦,拿起一塊嘗了嘗,說,“很好吃。”
味道和她那天在天牢筋疲力盡時嘗到的味道很像,不過不管是環境還是心情,她的私心都沒辦法把此刻嘴裡的味道放到第一去。
“看來她沒騙我。”姜友霖抿唇笑道:“嘗嘗茶吧。”
蘇若洵照做。
“你今日很聽話,這是為何?”姜友霖對蘇若洵相當有耐心。
“肚子餓,吃個點心再嘗幾口茶是人之常情,怎麼就成了聽你的話了?你也太自信了。”
神情與眼神都透着空洞,仿佛眼前這個在說話的人隻是一具暫時還沒腐臭的屍體般。
姜友霖很喜歡這個氛圍,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卻透着行将就木的氣息,這個場面絕對是好看的。
蘇政息眼光不錯,竟然能找到這樣的人,不說讓她去做事,光是擺在眼前看就有夠有趣了。
他很好奇,這麼一個人究竟什麼時候才會活過來呢?
“為何來找我呢。”姜友霖見蘇若洵就安安靜靜的吃了一口又一口的,好心的提醒了她一下該說正事了。
“跟着我走了那麼久,來看看你累不累。”蘇若洵嘴裡被塞滿了,喝茶也起不了多少作用,說話含糊不清的,可她的表情還是和剛才一樣平靜。
“你個普通人都不累,我怎麼好意思說累呢。你超出我的想象,原以為你繞兩圈也就差不多了,沒想到你竟直接在路邊休息。”姜友霖說着說着就笑了出聲,“你平常也這樣?你們父女還真是相像。”
“你放心嗎?就不怕我是假裝休息然後趁你離開後再回我的住處嗎?”蘇若洵把嘴裡的東西都咽下去後,擦了擦手,安安分分的坐着。
“是有些擔心,所以讓人盯着你一整晚,直到某個人來将你接走。”
姜友霖說的話就和她希望的一樣,她該高興的,可是臉就跟被凍僵了一樣,實在歡喜不起來。
“替我謝謝那個人。”
“為何?”姜友霖疑惑挑眉。
“他替我撐傘了。”
姜友霖聞言,一怔,而後捧腹大笑。
“你還是親自和她說吧,沒看出來,她竟還是個重情的。”
現在會見到誰她都不驚訝了。
了解她的不是連柔就是卞守靜,是前者那于情于理都對得上,至于替她撐傘沒讓她淋濕這一點,大概就是她一時慈悲吧。
若是後者,那是不大可能,可世事難料,她與卞守靜也有一段時間沒見過了,說不定是其中發生了什麼,是卞守靜的話,那替她撐傘就容易解釋了。
最後出來的答案是她容易接受的。
“是故人呢,就不打個招呼嗎?”
姜友霖見連柔與蘇若洵對視一眼後就各自移開眼,為她們的生疏與默契驚歎。
“我為什麼還好好的你知道了,接下來你還想知道什麼?直說便是,何必做這些沒用的事。”
蘇若洵是真的想要一個能讓她解脫的答案,然而姜友霖做的隻是離開雅間,讓她與連柔獨處。
上回與連柔獨處已經是很久以前了,那時連柔還是個逃犯,而她則是個知道逃犯在哪也不能聲張的普通捕快。
現在身份還真是不一樣了,她無法給連柔定出個身份來,更無法判斷自己是什麼。
充其量就是一個還活着的人。
“我還以為他會将你照顧的很好呢,原來也不過如此,不過跟着他總比跟着蘇政息好些,兩者硬要選個高下,你是選對了的。”連柔的口吻像是在嘲諷,冷硬的字眼讓人聽了不舒服。
“如今你可以随心所欲了,一定比以前高興吧。”
隐藏了那麼久,總算能夠将自己的真性情擺在臉上了,換誰都該高興吧。
“自然。”連柔垂眼笑着:“你呢?”
她?
“如果沒有你們的話,會更開心。”
沒有她們的話,那她就能一直近乎病态的沉浸在夢與現實的遊戲裡,能夠将傷害放在現實,然後不顧一切的陷進夢裡。
可是現在不行了,必須徹徹底底的清醒,必須又要面對這些不願意見到的事。
他們究竟是想怎麼樣呢?知道了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見到姜友霖她尚且平靜些,大不了就是一死,可見着連柔她就不是這麼想了,雖然在連柔手裡也大不了是一死,可過程會痛苦百倍。
剛才姜友霖說連柔重情,這事是不是真的她不知道,她隻知道連柔該是記仇的,她與連柔算不上是有仇,在她眼裡甚至還有一段時間相處的不錯,不過在連柔眼裡,怕是一直在忍受罷了。
積攢了那麼久的憋屈,都散了是最好,怕就怕她都記着。
“也是,無憂無慮的到處去玩兒,是該開心的,不過你與他越是開心,我就越是生氣。為何如此,你若是說對了,我就會考慮對你好些,你信是不信?”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她豈有不信之理呢。
“隐約記得很久以前你與我說過,說我與他不是一路人,讓我打消對他的念頭,當時我聽了就覺得你是喜歡他的。你喜歡他,所以即使他将你關在審訊堂,不管你的傷口,你也對他恨不起來,所以即使你能與那人一同将他除掉,你也隻是來找我。”
蘇若洵說這話時,一直看着連柔的模樣,見她似笑非笑的,心裡有些虛,不過她還是非常相信自己的推測。
連柔知道她與令以明的行蹤,而連柔與那人似乎有着特别的關系。連柔現在怎麼看都像是要解決她,如果連柔是讨厭她與令以明,那連柔大可以和他聯手,将她與令以明都除去。
這應該是不難的,連柔加上那個人,隻要将令以明打傷了,她對他們起不了任何威脅,甚至隻是稍稍使勁的事。
連柔并沒有這麼做,她的目标隻是她。
她與連柔是有些過節,連柔陷害她放走了鸨母,這事沒成功,這算其一,其二,應該就是在連柔是逃犯而她找到連柔時曾出言不遜,隻是這兩點。
而令以明應該比她更嚴重,她還記得上一次見到連柔時的場景,她的肩上與腿上都被捅了個窟窿,肩上更恐怖些,整片都是已經成了暗紅色的皿,實在難以分清傷口到底有多大。
那是令以明第二次将連柔關進審訊堂,第一次關進去不久後,就将連柔送到了天牢。
他們曾經是同一立場的,後來互相‘背叛’了,她不覺得連柔該對令以明一點恨意都沒有。
除非是心存愛慕。
“對了一半。”連柔的臉色并沒有什麼變化,似笑非笑的,使得她不太自在,不過她原本就不該自在,“你真的喜歡他?”
“這不重要。”
也對,這有什麼重要的,重要的是她能不能舒服些。一刀緻命和千刀萬剮的區别可大了,此時此刻她該追求的是一刀緻命。
從茶坊離開,刺眼的日頭讓蘇若洵眯了眯眼睛。
她回了客棧,在房間裡靜靜的待着,天黑後,有人推開她的房門,然後直直走向床邊,在離床邊還有三步的地方定住了一會兒,然後急匆匆去把燭燈點上。
她擡頭一看,令以明臉上帶了汗珠,對視後,他上前摸了摸蘇若洵的額頭,道:“身子還難受嗎?”
“好些了。”蘇若洵笑了笑。
令以明這才舒了口氣,到外頭去吩咐小二送些飯菜上來,蘇若洵還聽見他特意囑咐要和白天時的一樣。
設想了許多可能,最壞的是他口吻嚴肅的質問她去哪了,最好的是他平靜的問她這兩次離開都是去哪了,可沒有想到,他一開口就是問她是不是還難受。
身子确實好些了,難受的地方不在那,她也算是實話實說了。
令以明待蘇若洵吃過晚膳,又再喝過藥後叫小二提些熱水來讓蘇若洵沐浴,接着千叮萬囑的讓她穿的厚實些後,令以明總算是有要和蘇若洵談談的意思了。
“你去哪了。”
“你是問的昨晚,還是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