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騙
“想,不過我想知道的是我的父親,不是養父。”蘇若洵看了看姜友霖,“你常來?”
“這兒的茶極好。”姜友霖抿了口茶,“你也該試試。”
“我和你隻見過一次,還曾經是那種身份,私以為你找我說話肯定是有某種目的的,請不要再拐彎抹角了。”蘇若洵看了一眼茶杯,并沒有伸手去拿。
“我即使翻下滔天大罪也安然無恙的全身而退了,朝廷奈何不了我,我可以随心所欲到處找樂子,你和你的養父就算是頭一樣樂子。我隻是好奇,為何他落到行乞的地步,而你卻還好好的。”
蘇若洵聞言,甚至激動,“他在哪?”
“要念養育之恩救回來嗎?”
“想去見他,再踩上兩腳。”
姜友霖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你還沒回我的話,你該知道的,如果你不想說,我就會動手。”
這是現實呢。
“被他賣到了一處好地方,我偷了些銀兩再逃了出來,僅此而已。”
心怦怦跳的,蘇若洵捏着自己的手,想讓疼痛來控制住自己,不要露出破綻來。
“哪家青樓這麼容易逃啊?可千萬要告訴我,我就不去那了,要是看上了她改天就逃了,那挺沒意思的。”姜友霖輕哼一聲,眼裡的笑意就跟知道蘇若洵在撒謊一樣。
蘇若洵聞言,道:“是被救出來的,行了吧?”
“你是不是撒謊,我隻要跟着你回你的住處就知道了。”姜友霖看向蘇若洵的茶,見煙都沒了,便說,“這茶再不喝就要涼了。”
又是一場傾盆大雨。
蘇若洵知道這邊天變得快,所以也帶上油紙傘了,可雨下的這麼大,估計是暫時回不去了。
于是,蘇若洵就那麼和姜友霖耗着,直到肚子餓了,直到天黑,她也還是和姜友霖待在茶坊的雅間裡。
“你倒是沉得住氣。”姜友霖起身,“好了,今日就到此為止。”
她是不是該謝謝與蘇政息親密相處了幾天讓她習慣了不開口,還是該謝謝眼前這個人一時心軟了?
回客棧的路上,蘇若洵一直在注意着有沒有被人跟着。
她不像令以明他們那些習武之人,手腳不如他們麻利,又不像他們能分辨出尋常普通人不會分辨的東西,這要是被跟着了,真指不定會怎麼樣。
他可是當初令以明和别人合力才制伏的人啊……
不能讓這麼危險的人接近令以明還有令母。令母最重要,令母跑得還沒有她快,身子又虛,不說受傷了,光是驚吓都不得了!
眼看着客棧就要到了,蘇若洵一咬唇,直直走過。
“有趣。”
黑暗中有人笑着。
蘇若洵在附近徘徊着,等到客棧關門了,她幹脆走的更遠些,繞了一個大圈後,她找了一處幹爽地方坐下歇息。
因為累,所以歇息着歇息着,她便阖眼了。
醒來時,跟前有個人影,她一驚,連是誰都沒看清就下意識就往旁邊躲,卻被那人俯身抓住手臂,隻聽他生氣又無奈地道:“你是不是迷路了?怎麼在這種地方歇着?”
嗯……這聲音是熟悉的,她又回到夢裡了吧。
“是啊……”她順勢靠在他懷裡,“我迷路了,所以在這歇着,你帶我回去吧。”
既然他已經找到她了,如果真有人跟着,此時此刻也該知道她都隐瞞了什麼。
不過那都是現實裡才需要記挂的事,現在是在夢裡,她不需要去擔心了。
夢裡……都是最好的。
“诶……”令母端着藥,滿眼心疼,“你這丫頭怎麼這麼不懂事呢,找不着回來的路問人便是了,居然還在外頭睡了一夜,無遮無擋的,這下好了,受了風寒可是會難受的!”
蘇若洵笑了笑,“也就是風寒而已…沒什麼的,過幾天就好了。”
“你倒是會安慰人!”令母把藥遞給蘇若洵,“乖啊,要都喝了,一滴不許剩!”
“好。”蘇若洵喝了一口,苦的她直皺眉頭,委屈的看了令母一眼,然後捏着鼻子把藥都給喝了,令以明接過碗放在一邊,說道:“下回想出去就叫上我。”
“你不是要找地方嗎?我原就是想走走。”蘇若洵笑着說,“我想休息一會兒,行嗎?”
“好,你就是要好好休息。”令母回頭看了令以明一眼,“你就在這守着!若洵要喝水或是要吃東西你都得伺候着,明白嗎?”
“嗯。”令以明應下後送着令母離開了,回到蘇若洵床邊時她已經躺下了,還是背對着他的,他也不好去看她是不是真的睡了,就按照令母的吩咐,在床邊守着。
睡醒一覺,蘇若洵說自己還是有些頭暈,令以明連忙去請大夫,大夫把脈後連連賠不是,說方才藥方子裡少了一味藥,所以蘇若洵現在才這樣難受。
“你…你是醫者,這普普通通的風寒都能出錯?”令母甚是激動,蘇若洵拉着她的手,說:“我還好…不要把身子氣壞了……”
“話都說不好了還說沒事!”令母心疼的眼淚都要出來了,大夫更為自責,說他在客棧這借個位置親自煎好藥端上來,令母這才不說什麼。
因為蘇若洵擔心自己的病氣會染了令母,所以讓令母離她遠些,這樣一來,房内又隻剩下令以明與蘇若洵。
“你昨晚……”
“我真的是迷路了。”
沉默總是壓抑的。
“我信你。”
蘇若洵吸吸鼻子,帶了些鼻音的聲音比平時軟糯了些,“那你為什麼要問?”
“昨晚下了一場雨,就在我找到你前不久,你的衣裳沒有濕,這說明你之前起碼是在能有東西遮擋之處。”令以明不緊不慢的說着:“你該一直待在那兒的,到别處去就着涼了。”
令以明沒有任何質問或是嘲諷的意思,可蘇若洵卻聽的手心冒汗。
她一直就在那兒,起碼在她的記憶裡是這樣的。
“我沒有……”蘇若洵低頭道:“我記得我一開始想歇息一下就是在那兒…我沒有到别處去……”
“那許是你那兒沒下雨吧。”
“可能嗎?”蘇若洵看向令以明,笑了笑,“同一處地方,有可能就我那一小塊地方不下雨嗎?令以明…你說我是不是很恐怖啊?睡着後會到處去的,那是不是我?”
不該是這樣的啊…這不是在夢裡嗎?為什麼夢裡也有煩心事?
“我隻是想看看,你有沒有騙我。”
“騙我的?”
蘇若洵拉着被子,一點一點的往内退。
怎麼夢裡也是這樣……
為什麼要騙她?為什麼要騙她?
他不是說他信她的嗎?
為什麼要騙她?
“蘇若……”
“連你也騙我,可不可以不要再騙我?我不覺得這樣很好玩!”蘇若洵打開令以明向她伸來的手,雙手抱膝聲音悶悶的,“不要騙我……”
“對不起。”
“你可以先出去嗎?”
多麼合理的請求。
可令以明也猶豫了好一會兒才答應。
即使是離開了,令以明也沒走遠,就在蘇若洵房門外守着。
過了許久,令以明才看見大夫端着藥出現。
“怎麼這麼久。”令以明想了想時間,覺得不對。
“小二說早上那場雨來得急,柴房的窗忘記關了,所以把木柴都打濕了,所以多費了一些時間。”大夫心中有愧,所以言行都帶了些謙卑,令以明想了想,道:“若是她問你為何這麼久,你尋個由頭糊弄過去便是。”
“好好好。”大夫沒有去追究究竟為何要瞞着,隻是趕緊進去讓蘇若洵把藥給喝了,這心裡的難受才放下了。
看見她因為覺得自己的身體被另一個靈魂控制着而惶恐時,他隻能撒謊,事已至此,他也不必再去想兩者中,哪個會讓她更難受。他現在該做的隻是需要費些勁将她哄回來。
不過與其說是哄回來,不如說是讓她笑出來,她向來愛将難受藏起來自己解決了,讓她表面笑出來了隻是讓她不至于一整天都那麼難受而已。
就算不能将難受連根拔起,那至少不能讓它長成參天大樹。
然而,當他再見到蘇若洵時,她已經不那麼難受了,她沖他笑了笑,說肚子餓了,還說不知道究竟吃些什麼好,讓他去廚房幫她瞧瞧有什麼好吃的。
他立刻就去了,再回到她的房間時,她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