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2】
又是一年秋日。
令钰又長大了許多,他現在走的很穩了,可畢竟還是小孩,就算她不看着,丫鬟也會跟着,不過到底還是不用怎麼擔心,畢竟令钰很少自己主動去走一走。
為了令钰,現在蘇若洵很少去鋪子了,她學了劉延姝,讓人把賬本拿來給她看看就算了。
秋天風大,雖然還有盛夏的餘韻,可是蘇若洵愛極了這種渾身上下都被風吹的略有些涼快又不至于冷的感覺,所以特意讓人在屋外搭了個小秋千,旁邊再搭個架子,放上帳子,她在裡頭可以吹風又不曬。
她原本想随随便便搭一個就算了,可令以明說好好的院子裡多出這不三不四的架子不像話,所以幹脆讓人建了個亭子,四四方方的,蘇若洵能在裡頭擺上一張貴妃椅外還有張桌子放茶,而秋千就在亭子外,她能看見。
不知道是不是像了她,秋千應該是令钰唯一感興趣的,他還那麼小,坐在秋千上就算是綁了十條繩子她也是不敢讓令钰坐上去蕩一蕩的,她隻會讓令钰自己費勁的爬上去坐着,然後令钰自個兒就會很滿足的晃着自己不着地的腳笑。
蘇若洵逗孩子累了就躺下,令钰趴在她心口很快就睡着了,蘇若洵笑着摸摸令钰的臉,小聲道:“幸虧你還小,再大些可就不行了,被你這麼壓着,我會喘不過氣的。”
幾個丫鬟都輕聲笑了出來,蘇若洵勾着唇也不生氣,悄聲跟丫鬟說令钰差不多該餓了,拿些吃的來。
令钰睡覺總是睡得很沉,就算是被吵醒了也不會哭鬧,這不,丫鬟進亭子時一不小心崴了腳,東西是還拿在手裡沒灑出去,不過哎呀一聲就把令钰吵醒了,他揉揉眼睛先是看了看蘇若洵,然後再轉過頭去看别人,末了閉上眼,嘟嚷道:“娘親…困……”
令钰很少說話,聲音是奶聲奶氣的,不過音倒是說的很準,蘇若洵都要懷疑是不是令钰這點像了他爹,不是不會說,隻是不愛說而已。
“困也别睡了,阿钰啊,差不多該用晚膳了啊。”蘇若洵聲音放柔,令钰又趴了一會後自己坐了起來,說道:“不等爹爹嗎?”
“不等了。”蘇若洵笑了笑,最近令以明老在下午出去,等了他兩次,今日她就懶得等了,結果這一向不讨他爹爹疼的小面團居然挂念他爹爹了,這事回頭她一定要和令以明說說,多乖啊!
“唔。”令钰撅着屁股,一下從蘇若洵身上跳到地下,蘇若洵捂着自個兒被當成平地的小腹,皺着眉頭揉了揉。
不得了,再大些真是不得了,這麼一用勁,她覺得自己真是快要内傷了!
令钰在前頭穩穩當當的走着,丫鬟拿着專屬于令钰的吃食跟着,蘇若洵揉了好一會兒小腹後才随意的把繡花鞋套在腳上進了屋子。
令钰還小,雖說是不用喝奶了,可是到底身體比大人還是嬌貴很多的,不是最好的蘇若洵都不會放到他嘴裡,但是有些味道重的她都不敢讓他吃太多,怕把他胃口慣壞了,以後盡吃些好味道卻不養身的就不好了。
好在令钰是乖的,雖然是一起吃的,可是蘇若洵不讓他吃桌面上那些明顯與他面前較為清淡的菜色不同的菜他就從不偷吃,有時候蘇若洵都無奈了,這麼個乖兒子怎麼就到她這兒了呢,這要是生在什麼好人家裡,可不得是個出個門都讓當父母的牽腸挂肚的主兒啊?
不說其他,就這乖巧勁兒,就連她這個一開始因為懷的辛苦也沒多少慈母心腸的人都想天天寵着疼着了,多乖的孩子啊,她當初怎麼就隻管把他交給奶娘呢?
“飽。”令钰吃完後,抿了抿嘴,把臉上黏到的飯菜擦掉,然後舉着手看蘇若洵,“髒,要洗洗……”
說的時候臉上還帶了點羞意,蘇若洵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才這麼大呢,就會因為吃到臉上去了而害羞,怎麼會有這麼乖的孩子啊?往後豈不是自己摔了都會一臉羞憤的站起來怪自己?
怎麼這麼乖啊?
蘇若洵讓丫鬟打濕帕子,她接過帕子,仔細的給令钰擦手,擦幹淨了,令钰又趴在桌上看着蘇若洵,蘇若洵一邊吃一邊看他,不禁笑了出來,“娘親好看?”
“嗯。”令钰回答的誠實,想了想,還補了句,“爹爹也好看!”
“那阿钰好看嗎?”
“唔…娘親最好看!”
蘇若洵被這小不點一席話逗得哈哈大笑,幹脆也不吃了,就與他說話,想讓他多說些話,就在這時候,令以明回來了,見兩人聊得這麼開心,也想攙和進去,可蘇若洵看了他一眼,說道:“剛才我讓人把東西都熱了熱,你别又把飯菜放涼了吃。”
令以明聞言,隻好先去吃了,令钰見狀,學着蘇若洵平時和他說話的腔調說了句,“爹爹真聽話。”
令以明一怔,看向令钰的眼神裡殺氣重的讓蘇若洵清清嗓子,令以明無奈抿唇,令钰還在那笑嘻嘻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自從令以明不那麼抗拒自己兒子後,令钰一般都是跟着他們一同歇息的,倒不是說同一張床,隻是到底是一間屋子,有時候令以明要行周公之禮,蘇若洵怕的厲害,拿被子死死蓋住不說,咬緊唇生怕露出什麼聲音來讓令钰發覺。
“娘親,要親親。”令钰喜歡讓蘇若洵親他,蘇若洵照辦,之後令钰看向令以明,令以明勉為其難的也親了一口。
令钰和令以明的關系有些怪,兒子是孝順的,當爹的那個也不那麼讨厭兒子,隻是總不親近,也不想親近,有時候倒顯得令钰一廂情願了,每當這時候,蘇若洵都會感歎有這麼一個兒子是三生有幸。
“你啊……”蘇若洵轉過頭去看令以明,“下回辦事利索點,剛才用膳時阿钰問怎麼不等你,再怎麼樣,你也不讓兒子等你啊。”
“嗯?”令以明疑惑的看向睡在小床裡的令钰,令钰已經被蘇若洵哄着睡着了,閉上眼的樣子真是比剛才順眼多了,不知不覺得,他也伸手去摸了一把,“這麼懂事?”
“你兒子有多乖隻有你不知道而已。”蘇若洵哼了一聲,“以前我都不問你,可你最近是幹嘛去了?非要在那個時間。”
“去……見見故人。”
一聽是故人蘇若洵就不問了,誰知道他的故人她認不認識呢,又有誰知道,他的故人對她而言是噩夢還是美夢呢。
命分好壞,有的人明明是好命偏要作踐自己,有的人則是别人怎麼作踐都始終死不了。
前者讓人惋惜,後者則是千言萬語繪成一聲冷笑。
人心是特别的,看到和自己一樣落魄的人,即使已經到了身不由己的境地,還會想拉一把。
一個劫獄失敗的女人帶着一個披頭散發瘋瘋癫癫且沒了一隻手的男人,一個還年輕貌美,一個則是淪落到與乞丐無異。
可能上天真是那麼得閑,總喜歡把曾有過關聯的人拉到一處,他是真的不想再見到這些故人了,偏偏又見到了。
他首先去怪罪了劉延姝怎麼沒把那個最罪該萬死的人弄死,劉延姝一臉無辜,說下了迷藥扔到亂葬崗那等野狗亂竄的地方都沒死不能怪她。
之後他又遠遠的看了那兩人一回,什麼都沒做。
“所以呢,到底要怎麼做。”劉延姝吹了吹茶,悠閑得很,“我可是很擔心我劉家的安危,人我是一定要處的,你護是不護,趕緊給我個了斷。”
“當初就是你做得不好,就該确定斷氣了再扔到亂葬崗去。”
“那你怎麼不确定那個女人的死活呢?是沒确定呢,還是有心放走?”
是有心放走,還是帶着好心的放走。
事到如今,他有些累了,一次又一次的護着,他實在是找不到理由護着了。
“随你的便吧。”
是誰都好,有過什麼都好,誰都不能打擾到他現在的生活。
對錯無謂,那些下輩子再償還的事,都不能影響到他的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