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父揚策馬穿行在戰場中,聞着鼻尖濃重的皿腥味,心頭竟然有些麻木了,這批強盜不過三十幾人,而窮奇軍和殚忠營各出了十五人,加起來不過六十人的戰場,卻依舊震撼。
在宰父揚從前的印象中,戰場都是書上的那種千人站,萬人站,動不動就是幾十萬大軍的戰争,當初第一次見到十幾二十人的強盜,宰父揚壓根就沒有放在眼睛裡,直到打起來的時候,宰父揚就傻了。
即便是精銳如同窮奇軍和殚忠營面對這幫悍不畏死的強盜,依舊也有傷亡,身處混戰之中,宰父揚才知道,書上說得那些萬人戰場,實在是太遙遠,僅僅六十人的戰鬥就讓他有些心驚膽戰,如果幾十萬大軍正面對戰,該是何等的場面?!
想到這裡,宰父揚就不僅回頭深深的看了一眼許仙,他很難想象,當初許仙是抱着什麼樣的心思和那幾百人的倭寇拼死一戰的?
當初倭寇攻城,宰父揚一直在指揮錢塘衙門進行百姓的疏散,前方的戰鬥他從來沒有參與過,隻是聽聞和見到的很慘烈,從未親身體會過,而如今,他身處混戰之中,才體會到了生命的脆弱。
雙方一旦交戰,那便是不死不休,哪怕是再沒有膽氣的人在氣氛的渲染下,也會不由自主的舉起鋼刀,仿佛在這個時候,你的身體已經不是你自己的了。
宰父揚手執長刀,擦了擦臉頰上崩到的鮮皿,看着許仙策馬挪過來,大聲說道,“再有十天就到京城了,打完這次,我們就拐到官道上,直接前往京城吧!”
許仙聞言點點頭,這一路上殺的人仰馬翻,朝廷那邊肯定是收到消息了,也該是露面的時候了,要是真的到北直隸再收手,就有些失禮了。
強盜們躺了一地的屍體,剩下的幾個人扔下長刀就跑,可惜怎麼會讓他們跑的掉呢?
吳不響獰笑着舉起繡春刀,在最後一名強盜怨毒的目光下揮了下去!
“你們死定了!我猛虎會不會放過你們的!”
“咦,什麼猛虎會?”許仙揚揚眉毛,可惜那個強盜卻斷了氣。
“聽起來像是個大的強盜團子。”宰父揚沉吟一聲,“快到京城了,我們不要找麻煩了,這一路上練兵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不如就這樣吧。”
許仙想了一下,他倒是無所謂,宰父揚說得是,練兵見皿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再耽誤時間也沒有什麼用處。正要收拾戰場,調頭回官道,卻見水牛跳下馬匹,竄到那強盜身前,狠狠扒開他的兇膛,一頭青色的老虎赫然在目。
再扒開其他的屍體,兇膛上都紋着一隻青色的老虎,水牛渾身顫抖起來。
“水牛?怎麼了?”許仙翻身下馬,走上前,關切的問道。
水牛轉頭看向許仙,目光堅定,“許仙,我要去這個猛虎會。”
許仙愣了一下,繼而說道,“好。陳忠義!”
“末将在!”
許仙看着水牛,“帶殚忠營回轉官道,紮營等待!孫海!于虎!”
“在!”
“帶五十窮奇軍跟我來!封火!”
“在!”
“拿着我的印信!”許仙從腰間拽下錦帶,裡面放着他的印章,“三天後若是我未歸,立刻帶着大軍北上,期間殚忠營、窮奇軍皆歸你指揮,有人違抗,殺無赦!”
“喏!”
封火躬身接過錦袋,便站立在一旁。
水牛身上抖動更加厲害,眼圈有些紅,“你……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許仙笑着拍拍水牛的肩膀,“我們是兄弟,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一定要去猛虎會,也不知道猛虎會是什麼,但你要去,做兄弟的,就一定支持!再說了,再厲害也就是個強盜窩,咱們幾個還帶着五十個弟兄,就是龍潭虎穴,也能竄個來回!”
宰父揚張張嘴吧,卻也沒有說什麼,這種事情,許仙明顯不會聽他的,他要是許仙,這種事情絕對不會管的,猛虎會是個什麼東西,誰也不知道,把大軍帶進未知的危險之中,這是兵家大忌。
不過也還好,就帶着窮奇軍的五十人,許仙還算理智,沒一沖動就帶着兩千多的弟兄去給自己兄弟撐腰。
“我說水牛啊,不就是去個賊窩子嘛,流什麼馬尿?”
水牛瞪了瞪陰陽怪氣的吳不響,“滾蛋!猛虎會可不僅僅是個賊窩子,那是個賊寨子!”
“你怎麼知道?”
“當年我爹死之前,給我說了門親事,結果我爹死後,那家的姑娘随着家人北上探親的時候,就被猛虎會擄走了。”
水牛沉聲說道,“這些年我也在打聽,但是沒有找到什麼猛虎會,沒想到居然在這裡碰到了。”
“當時那家人回來的時候,也報了官,說那猛虎會裡,有強盜不下幾百人,人人都有刀。”
“那他們沒說在哪裡嗎?”
“沒有,被放出來的人,都是蒙着眼睛扔到了官道上。再說都是老百姓,都吓破膽了,誰能記得?”
許仙看了一眼水牛,“水牛,這麼久過去了,你那未婚妻,恐怕……”
水牛頓了一下,聲音有些啞,“我知道的,那姑娘我從沒有見過,我也有心理準備,這次去,隻不過是去看看,若是有可能……也算是為民除害了。”
許仙點點頭,陳忠義已經帶着大軍回轉,留下的五十名窮奇軍将士,人人都背着一個大包袱。
大手一揮,“換裝!此行我們采取潛行,未得到我信号,不可動手!”
“喏!”
許仙褪下盔甲,換上包袱中的窮奇軍制服,黑衣黑甲,面蒙黑巾,将盔甲挖個坑,埋在地下,做好記号,再一揮手,衆人便如鬼魅般,竄進了兩旁的山林。
陳忠義帶着大軍回轉官道,也是巧了,回去的路上竟然碰到了一夥強盜綁着一個愁眉苦臉的老書生,向大軍方向走過來,陳忠義獰笑一聲,幾個騎兵就一路沖鋒,幹掉了強盜,拉着老書生到了大軍面前。
“你叫什麼?”
“小人,吳承恩,淮安府人氏,辭官欲回鄉探親,卻不料被匪徒攔下,多謝将軍相助!”
辭官?陳忠義臉色一收,抱拳說道,“不謝,老先生若是辭官回鄉,應當雇些人手才是,獨自一人上路實在不安全。”
吳承恩聞言苦笑,無奈的對着陳忠義拱拱手,“多謝将軍提醒,若無事,在下就此别過了。”
“老先生要去哪裡?要不還是随着我們回到官道上吧,此處盜匪橫行,不安全。”
吳承恩搖搖頭,“算了,一把老骨頭還是不要麻煩将軍了。”
“慢着!”一聲清脆的聲音從馬車中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