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松綁。”許仙看着床闆底下的這個人,腦中好像抓住了點什麼東西,但是好像有沒有抓住什麼。
幾個錦衣衛粗暴的将此人從床闆上拖出來,松了綁,拿出他口中的布條,那蓬頭垢面的人嘗試了好久才緩緩站起來。
他神奇的沒有害怕,而是挺直了腰闆,趾高氣昂,帶着頗有指點江山的氣勢說道,“吾乃真正的錢塘縣縣丞宰父揚,爾等還不趕緊退下!”
真正的縣丞?
“你憑什麼說外面的那個縣丞是假的?”
“朝廷下發的官印和吏部文書都被我藏在了第三塊地磚的下面,你們可以查看。”
許仙笑了一下,“你是說,假的縣丞連這個都沒有,縣令大人就讓他上任了?”
那人上下打量了一下許仙,哼了一聲,“看你談吐不俗,看來在縣衙也是個小頭頭,宗富謀害綁架我的事情你會不知道?!”
許仙聞言看了一眼吳不響,吳不響點點頭,走到房門的第三塊磚那裡,狠狠的一跺腳,地磚應聲碎裂,吳不響徒手從中扒出了一個布包,再看那地磚下面明顯的人為挖掘,看來這個縣丞是早有準備。
“我知道宗富對我不懷好意,尤其是在我準備重新查辦官銀案的時候,于是我早早就做了準備。将此物掩埋本是防備宗富将我除去之後,随便找人代替縣丞一職,卻沒有想到……”
“沒有想到,他竟然找了一個和你長得一模一樣的人,連官印都不需要了。”
“既然都确定了我的身份,你們還不去給我打盆水來,本官要洗漱一下,去找宗富算賬!”
“不必找他算賬了,他已經死了。”許仙站起身子來,眼前的人估計是被關糊塗了,竟然命令錦衣衛給他打盆水來?淡淡搖了搖頭,聽說這個縣丞是個十分有前途的年輕人,如今看來是廢了。
許仙撣撣袖子,對着幾個錦衣衛說道,“看好他,除了出門,其他的要求盡量滿足。”
“喏!”
宰父揚一聽許仙又要把他關起來,連忙大喊,“放肆,我乃朝廷命官,你敢關我?!”
許仙壓根就不理會宰父揚的怒吼,徑直出了房門,兩個錦衣衛輕松的就制服了掙紮的宰父揚。
吳不響看了一眼已經出了門的許仙的背影,又看了一眼可憐的宰父揚,啧啧感歎兩聲。
走到宰父揚面前,“真不是吹牛,同樣是年輕人,你和許仙,差的不是一點點。”
如果将許仙放在宰父揚的位置上,他絕對不會像一個瘋狗一樣,連仔細觀察環境的能力都丢掉了。
“哪位爺,錢塘縣錦衣衛百戶,朝廷正六品,比你這個縣丞大上不是一點點,仔細看看你的周圍,哪有一個衙門的人?”
吳不響的話提醒了宰父揚,他終于緩過神來,看了看擒住自己的幾個人,然後抓住了重點,他們腰間的繡春刀。
宰父揚好像是一瞬間明白了什麼似的,眼神猛地清澈了起來,身子軟了下來,兩個錦衣衛松了手,宰父揚便倒了下去,雙手撐着地。
忽而擡頭,淚流滿面,仰天大吼,痛苦流涕。
吳不響歎了口氣,揮揮手讓錦衣衛們跟着自己出去,留下宰父揚一個人靜一靜。
一個人被關在床闆底下,每天像動物一樣靠着被人施舍的飯食為生,不能說話,不能動彈,可想而知,宰父揚究竟受了多麼大的苦難。
忙到現在,許仙還沒有來得及處理自己的傷口,錦衣衛衙門的練武場擺滿了一具具的屍體,他們生前或富貴,或貧窮,如今都是屍體。
宗富和松浦崎的屍體就在眼前,可是許仙忽然沒有了什麼憎惡,好像人死了之後一切都煙消雲散了。
很難理解那些鞭屍的行為,那是有多恨?
許仙整了一下頭上的無翅烏紗帽,正了一下衣服,挎着鳴鴻刀,深深對着這一片的屍體鞠了一躬。
“希望來世,你們能投一個好胎,做一個好人。”
對于已死的人來說,這是最好的祝福了吧。
許仙發呆的看着這些屍體,腦袋一直在放空,忽然感覺有人碰了下自己的肩膀。
微微轉頭,青蔥般的手指映入眼簾,不用看都知道是誰。
白素貞卸下了許仙肩頭簡單包紮的布條,從後面扒開了許仙的衣服,許仙半裸露着兇膛,感受着藥品的冰涼,問道,“今天為什麼不走?”
“不想走。”
“很危險你知不知道?那幫日本人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來,要是出了什麼事情怎麼辦?”
“你有空擔心我,怎麼不擔心一下你自己?”
“反正不是死在倭寇手裡,就是死在你手裡,倒不如壯烈殉國了。”許仙扭了下肩膀,發現白素貞包的嚴實,就穿上了衣服。
白素貞将手中的舊布條扔在一邊,上前一步,看着眼前的屍體,“你打算怎麼辦?”
“朝廷一定會處罰我,搞不好會砍頭。+”
“可是你守住了錢塘縣啊?”白素貞皺着眉頭,砍頭?怎麼可能,她認為許仙該受到嘉獎才是。
許仙搖了搖頭,“倭寇攻城,我身為一縣主事,居然絲毫都不知情,這是罪一,罪二,防守不當,緻使縣令身亡,百姓死傷無數,罪三,也就是最嚴重的,居然不顧太子性命,執意讓其與錢塘共存亡。”
“這是他自願的,為何要說是被你逼迫的?”白素貞柳眉倒豎,“我這就去問問!”
許仙一把将其拉回來,“你問誰去?這麼說,是我的意思。我死不足惜,但是如果大臣們知道是朱載垕執意留下,一定會以不識大體,魯莽輕率為由彈劾其太子之位,搞不好大明朝就要讓朱載圳那個王八蛋繼承了,這是大災難。”
“那你怎麼辦?”白素貞眼中流露出擔憂。
許仙眼中溫柔一閃,忽而想到白素貞怕是在擔憂那個‘許仙’的身體,便淡淡的笑了一下,“所以取了我性命,換回許仙之後,就一定要改名換姓,帶他遠走高飛,省的麻煩。”
白素貞的手緊張的指關節有些泛白,他怎麼就聽不懂自己在說什麼呢?!
“其實我挺羨慕許仙的,因為好像一切事情你都可以幫他撐着,他什麼都不用操心,誰能想到一個書生,竟然能走了這麼大的狗屎運。”許仙笑着搖頭,“真是天意難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