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平坦,陳華自從出了京都便一路快馬加鞭的朝着廬州府跑去,沿路所遇驿站都不敢停留多時,隻想着快點趕回去。
終于到了晚上,陳華實在是太過疲憊便拿出早就備好的路引書信,在一處驿站中住了下來,一晚無事。
次日天明,草草吃過早飯便又駕馬趕路,終于在傍晚時分趕回了廬州城。
此時的廬州城知府正滿臉愁容的呆在府衙裡,一邊派遣衙役暗地搜尋欽差陳華,一邊心裡還在編排着如何将罪過推到陳華身上又不得罪太子的奏折。
廬州知府剛想動手下筆的時候,下人就進來彙報說,陳華來了。
進來的陳華一臉自信,并且在随後和廬州知府的談話中,透露了一些事情,比如,太子殿下在後面鼎力支持,又私下裡調了一筆糧食。
頓時,廬州知府心中大定,畢竟這幾日随着災糧日益不足,赈濟力度越發減小,下面的災民們已經怨聲載道了,更有甚者,已經向衙門裡遞了皿書。
“毋需擔憂,隻要挺過三日,新糧到了,屆時多給百姓們發些糧食便好了,一群愚昧小民,給些恩惠便能收買,何愁哉。”陳華自信的說道。
三日,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至少這本該是燕壽出獄的時候,但是又被王燦拿住了把柄,有順天府尹默許,所以三日後的燕壽,還在牢裡乖乖呆着。
三日後,陳華和廬州知府帶着一群勞力,正站在河岸上眼巴巴的眺望着遠方。
他們一大早便來了,可惜如今都到了中午,還不見河面上有任何船隻的影子。
“陳大人,這……”廬州知府不禁擦了擦額頭冷汗,擔憂的看向陳華,後者假裝淡定,冷哼道:“急甚?”然而心裡卻也在上下打鼓,倒是一旁的勞夫們,還在滿懷憧憬的等着,畢竟這是家裡的救命糧。
中午到傍晚,夕陽西落,落日的餘輝灑在河道上,一片燦爛,然而岸上的衆人卻無心美景,尤其是陳華,此刻他的内心冰冰涼涼。
“陳,陳大人!糧食呢?糧食呢!”廬州知府近乎咆哮着朝着陳華怒吼道。
也難怪廬州知府如此氣憤,畢竟看在陳華身後太子的面子上,廬州知府對陳華的行徑一再支持。什麼一糧三分,什麼糧商賣糧,什麼穩住災民,廬州知府可是樣樣準許,甚至還幫了不少忙。
可是如今,缺糧少食的災民們都已經鬧到了衙門口,要不是有廬州知府親自出面做擔保,災民們早就進京告禦狀了,尤其是本地那群讀書人,連萬民書都準備好了。
所謂萬民書,就是一卷白布,由讀書人起頭,書寫冤情,百姓鄉紳們在後面簽名或者是畫押,一般都是有極大冤情才會如此。
一旦這種東西落在都察院或者是大理寺、刑部這三法司任何一個部門的手裡,保證要驚動當今皇帝,被告的官員百分百要落得一個三司會審的下場。
嘿嘿,三司會審,沒有罪也能審出罪,不然如何安撫民心呢,更何況他們的确有罪責。
面對廬州知府的質問,陳華沒有任何解釋的言辭,因為連他也不知道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太子殿下不會抛棄我的!可為何糧食遲遲未到?”陳華手腳冰涼的返回住所,一路上刻意避開了那群面黃肌瘦,口中咒罵貪官奸商的憤怒災民。
剛回到卧房内,率先映入陳華眼簾的就是兩個大木箱子。這裡本是五個,其中三個被運往京城,裡面都是沉甸甸的白銀。
本該帶來愉悅的白銀箱子,此刻落在陳華眼裡,卻格外的刺眼。
“萬民書!糧食!”陳華咬着牙,心中默默的下定了決心。
……
是夜,當晚。廬州城内一處讀書人聚會的文館裡,燈火通明。
一群學子聚在一起正在慷慨激昂的痛斥着官府,“貪官污吏!敗壞倫常!百姓何辜!”各種正義的言詞不絕于耳,最終彙成一句:“我等明日便攜萬民書進京,定要整治貪官!”
達成一志的衆人,不禁慨然握拳,然而不知是誰喊了一句“門被反鎖了?”頓時令衆人一呆,随後從窗沿下慢慢湧出一股煙氣,又是驚的有人叫道:“失火了!”
早有醒悟過來的聰明人,怒叫道:“有人鎖門放火!”衆人随後砸門的砸門,破窗的破窗,想要逃離出去,可是門闆結實又被反鎖,窗戶也早被釘死。
火勢越來越旺,裡面的學子嗚呼哀哉,驚叫連連卻無濟于事。
這邊文館失火,早有巡夜的更夫發現,連忙敲着鑼大喊道:“走水了!文館走水了!”驚醒了熟睡的居民,以及官府衙門。
居民們自發的端着木盆水瓢趕來救火,然而官府衙役卻遲遲趕來,最終隻剩下一堆焦黑的殘垣斷壁,以及裡面被燒焦的十幾具屍首。
衙役們随後便封鎖了文館,進行火災判定,最終卻得出了“燈盞掉落引起失火”的結論。
就在剛才,城民們忙着救火的時候,廬州府衙裡,陳華一臉冷漠的駐足在知府的書房門口,遠遠的望着夜空中飄起的白煙。
他身後,廬州府知府的臉色變了又變,最終還是顫顫的問道:“陳大人,文館失火,可是你……”
陳華沉聲打斷了知府的話語,“宋知府,今日糧食未到,不代表明日不到,那群鬧事的刁民也該壓一壓治一治了,本官的意思,你明白嗎?”
廬州知府默然不語,面色開始糾結了起來。
“宋知府,你難道還心存僥幸?别忘了,你我早就是一船之友,我若落水,你也好不到哪去!”陳華轉身死死的盯着廬州知府,“沒錯,糧食是被我賣了,所以不夠赈濟災民,現在他們開始鬧起來了,但你還不知道呢,賣糧的錢不在我這。”
廬州知府被陳華兇狠的表情吓退了幾布,随後醒悟過來,瞪大了眼睛:“是,是太子殿下的命令?”
陳華點點頭,“不錯,本官正是奉太子殿下的命令聚斂财富,不然殿下為何又加派了一批新糧,這說明殿下也不希望斂财的事情鬧得太大,你知道該怎麼做吧?”
廬州知府心中算是安定了下來,畢竟算是找到了背後的靠山,随即便說道:“下官明白,對于文館失火之事,這便知會衙頭一聲,自會妥善行事。”
剛踏出房門的廬州知府,還沒走兩步,身後的陳華便再次沉聲說道:“宋大人,萬民書沒人會送了,但衙門外還有不少鬧着要糧食的刁民,你如何處置啊?”
打了一個寒顫,廬州知府不敢回頭去看陳華,輕聲問道:“差人驅逐可好?”
“不夠。”
廬州知府額頭有些冷汗,“那該如何是好?”
“你這衙門的牢房可夠寬敞?刁民而已,先關着,等風波過去了,自然也就沒人質疑了。”
“下官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