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落之下,秦奕一邊寫,一邊吟誦:“雲母屏開,珍珠簾閉,防風吹散沉香。離情抑郁,金縷織硫黃。柏影桂枝交映,從容起,弄水銀堂。連翹首,驚過半夏,涼透薄荷裳。”
寫完上阙,秦奕忽的停下筆來,嘴角微微翹起,似乎心中又是想到了一些主意。
“總得有些後手,也好和這個劉病已做些交易,否則的話,我都寫出來了,豈不是讓這個劉病已坐享其成?”
秦奕可不像外表這般毛毛糙糙,相反他的心思,卻是極為缜密。也許是因為前世身為軍人的緣故,讓他做事情,總喜歡給自己留些後路。要是直接将一整首詩詞,都寫下來,白白送給劉病已,似乎太便宜他了!
對于劉病已這個人,秦奕僅僅憑借剛剛的接觸,還無法把握劉病已的真實性格。這讓秦奕,無法百分百的信任劉病已,至少現在他無法做到。
秦奕果斷的下了決心,放下了手中的毛筆,停頓了下來。不過,他沒有立即離開,而是在檢查欣賞這一首宋詞。不是他對辛棄疾的詩詞有什麼懷疑,而是秦奕,要确定一下,這上阙之中究竟有哪些中藥名稱,以便待會自己能夠準确地複述給劉病已聽。
“雲母、珍珠、防風、沉香、郁金、硫黃、柏葉、桂枝、苁蓉、水銀、半夏、薄荷共計十二種中藥名稱,其中有兩三種,拆開念誦或者是取了諧音字,想必這也是符合要求的!”
秦奕看得真切,自己寫下來的這首詞中,還是有些瑕疵的,畢竟沒有完美的做到,全部用中藥名稱,而是用了些諧音字。好在,要求之中,并沒有禁止這種情況的出現。
實際上,看着這一幅《賢妻送夫遠征圖》畫卷,再看看那些要求,秦奕倒是覺得這不像是在描繪詩詞,而是在看圖寫作文。
他看了須臾,又是心中籌劃了一番,便是明白,待會自己該如何跟劉病已交涉了。
一晃時間,便是日頭偏南,已然晌午時分。
後堂的大門一陣聲響之後,秦奕便是見着劉病已走了進來。
“在下秦奕,懇請先生能夠前往西甯鎮西城,為我家大兄治傷!”
秦奕不待劉病已反應過來,便是先入為主的介紹起自己,同時說出自己的要求。
劉病已的臉色沒有什麼變化,嘴中也是哼了一下:“若不是我求取醫書心切,早就把你趕出醫館去了!”
“先生既然也是個以貌取人的人物,那為何又把在下留在這裡呢?若不是《青襄醫書》的事情,先生又該會如何呢?”
秦奕冷笑,神色之中,沒有絲毫祈求的意思。他這是對自己能力兇有成竹的表現,也同樣是摸準了劉病已的脈。
“伶牙俐齒,倒是能說會道的!”劉病已似是譏諷的說了一句後,便是進入廂房,看了看自己書桌上的畫卷和手稿。
很顯然,秦奕之前,在醫館大門的那些話,的确是刺激到了劉病已,那畢竟是一些侮辱人名聲的言論,平常人尚且不能夠忍受,更何況一個有名的神醫呢?
隻是,劉病已的神色雖然不快,但是當他見着桌面上攤開的紙張,上面寫了半首詞之後,臉色旋即變得溫和起來:“為何,隻寫了上阙?”
他看的清楚,這上阙就已經有十二種中藥名稱,若是下阙也寫出來的話,恐怕正好是符合要求的。而且,這格律之中,也是符合詩詞的,再者細細默讀之下,正是反應了畫卷之中的情感。
“先生,你我之間不妨來做個交易如何?”
秦奕神色很淡然,他絲毫沒有被劉病已的變化,震驚到。相反,這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這首詞的下阙,也是有十二個中藥名稱構成的,我已經打下了腹稿!您若是答應去往西甯鎮,為我的大兄治療腰椎傷勢,我便寫下來!”
然而,秦奕的話音剛落下,劉病已卻是神色一楞。他有些不相信,這個當衆侮辱自己名聲的少年,竟會提出這樣簡單的要求?事實上,他劉病已并不是什麼冥頑不化、名不副實的人,相反,如果沒有張客的那些事情,他聽到秦奕的要求,也是會去治療的。
至少,劉病已自己的醫德醫風,還是很受好評的,要不然怎麼會聲名遠播呢?要知道,但凡神醫的名聲,僅僅靠醫術是不行的,還得有相應的醫德才可以。況且,他劉病已的脾氣的确有些怪異,但也并不是不近人情的,聽說困難之人,力所能及之下,還是會願意伸出援手的。
見着劉病已詫異的神色,秦奕笑了笑。他自然明白,劉病已為什麼會有這種表情,那是一種有些不敢相信秦奕的意思。
的确,用一首詩詞,讓劉病已去獲得《青襄醫書》的線索,換取劉病已去西甯鎮為秦奕大兄秦甲治病,的确有些不對等。或者說,這很明顯就是劉病已在占秦奕的便宜。
事實上,劉病已之所以将秦奕留下來,帶到這後堂之中,的的确确是被秦奕之前所說的那一段,帶有中藥名稱的詩所震驚。從那一首詩裡,他能夠看得出來,眼前的少年,絕不是外表看上去的那麼的不堪。
至少,少年能夠随口吟誦出來‘時來砒霜能救命,運去甘草也殺人’這樣既包含醫理,又符合格律的詩詞,就能夠證明秦奕,有着一般人所無法比得上的才華。
劉病已雖然是個大夫,但他也喜愛詩詞,對于詩詞上的研究,還是有一些的。盡管,他的詩詞造詣,也許比不上書院中的那些青年才俊,但是十數年的社會閱曆和生活經驗,足以讓他具有鑒賞詩詞好壞的能力。
更何況,他讀着秦奕的這一首《滿庭芳:靜夜思》的上阙,已經心中做出了決定。隻是,秦奕的交易要求,讓他有些出乎意料罷了。
“看樣子,先生是不是覺得在下的這個要求有些簡單了?”秦奕的言語,打破了兩人之間的寂靜,“實不相瞞,這一切的一切,都隻是巧合而已。或者說,這隻是在下的一廂情願,在下擔心先生的醫風醫德,不願意前往西甯鎮,故而做了這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