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奕說的沒錯,他的确有些擔憂的心思在其中,或者說,他的本意,就是想要讓這個劉病已欠自己一個人情。現在看來,似乎是秦奕多慮了。
“好!我答應你,這一場文會結束之後,我便去一趟西甯鎮!”劉病已收斂起自己詫異的神色,他已經判斷出,眼前的秦奕,并不是在向自己說謊。
再者,秦奕的擔心也是有一些道理的,他畢竟是窮鄉僻壤出來的人,想要請劉病已這樣的人物,去給秦甲治病,劉病已也未必看得上。姑且不說,劉病已是否真的有那一種以貌取人的毛病,單單就說請劉病已出診的診費,秦奕這樣的窮苦人家也未必出得起。
劉病已是個正常人,也要吃喝拉撒,出診一趟,不知道要花費多少銀錢,要是沒有足夠的診費,他怎麼生活?盡管他是神醫,但這并不意味着,别人會拜拜送錢給他!到頭來,所有養家糊口的費用,不還得是靠他自己?
事實上,劉病已已經認為,秦奕無法出得起診費,又是不知道從哪裡聽來《青襄醫書》的事情,才會選擇以這種特殊的方式,引起自己的注意。從而能夠讓自己前往西甯鎮,為他的兄長治療。
隻是,他的想法,終究隻是一廂情願。
秦奕見着劉病已如此爽快的答應,卻是揮了揮手道:“先生,别忙着答應!”
“哦?”
聽着秦奕的話,劉病已顯現出疑惑的神色。他有些不解,為什麼秦奕會突然改變自己的說法,難道他還有什麼要求嗎?
“有什麼要求,你盡管提出來。隻要是我力所能及的,絕不含糊!但前提是,你得寫出這首詞的下阙來!”
劉病已也算是求詞心切,才會說出這一番話來。在他的眼裡,《青襄醫書》的線索,要高于一切。不管他是否了解秦奕這個人,還是秦奕這麼做的目的,究竟是什麼,他都想知道這首詞的下阙,這樣子他就能夠憑借這首詞,去參加那一場文會了。
他看得出來,秦奕寫的這首詞,蘊含着極高的境界,不是一般人能夠比拟的!
秦奕聽着劉病已這麼說,就知道他的意思了。他微笑着走到書桌前,看了看寫有上阙的紙張,略微思索了一下,便是提筆寫道:“一鈎藤上月,尋常山夜,夢宿沙場。早已輕粉黛,獨活空房。欲續斷弦未得,烏頭白,最苦參商……”
當秦奕落筆寫完的那一瞬間,劉病已震驚了,他沒有想到,眼前的少年,竟然有如此的才華。
“先生應該能看得出來,這下阙的詩詞,還差最後一句話。您看看,這裡有常山、縮砂、輕粉、獨活、續斷、烏頭、苦參共計八種中藥名稱,加上上阙的,已經是二十種了。”秦奕并沒有理會劉病已的震驚,而是自顧自的解說着這一首辛棄疾的詞,“這一下,先生應該能夠給我講講,《青襄醫書》線索這一件事,究竟是怎樣的吧?”
秦奕最終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疑問,他并不是無聊之人,隻是覺得這件事的背後,似乎有什麼隐秘的事情。
“或者說,這幅畫上,有什麼秘密嗎?”
劉病已一愣,他有些奇怪,秦奕為什麼會問出這種問題,難道這就是秦奕所謂的交易嗎?
秦奕看着劉病已的疑惑神色,明白其中的意思。他沒有多餘的言語,隻是莞爾一笑,旋即點了點頭,示意劉病已,他的疑問,是對的!
“陳湯,是弘光年間的将軍,他的祖上,便是這《青襄醫書》的作者陳佗。而陳湯的後代,也就是掌握《青襄醫書》線索的人,則是本縣的士學司司正陳揚。”
劉病已見着秦奕點頭,心中思索了一些,便是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一股腦的說了出來。
“陳揚司正,是個極其喜愛詩詞的人物。但是,他又極為精通醫理,隻是因為自己突發奇想,想嘗試用中藥名稱,來構架詩詞。苦思未果之下,他才選擇以這一幅畫為主題,來舉辦一場文會,征求詩詞。接到這種帖子的,并不是隻有我劉某人,還有其他人!也不僅僅是大夫,還有其他的一些青年才俊!”
“至于《青襄醫書》,這本醫書,并不是什麼書冊,而是一些石刻碑文。它們的确在曆史之中,流落在其他地方,早已被人習得其中的醫術。但陳家掌握着《青襄醫書》中的那些不傳之秘,這不傳之秘的線索,就是這一場文會的彩頭!”
“原來如此!”
秦奕聽到這裡,方才明白,這一件事上,是自己多慮了。他聽得出來,《青襄醫書》的不傳之秘,對于學醫之人的重要性,但是從另外一方面來看,士學司司正陳揚,喜愛詩詞的程度絕非常人能比,竟然願意拿家族的不傳之秘,作為彩頭。
“隻是不知道,先生您的這一場文會,究竟在什麼時候舉行?”
秦奕要确定具體的時間,好方便安排剩餘的時間。畢竟,西甯鎮和且末鎮之間,還是有着上百裡的路程的,回去也是需要一定的天數。再者,時間也不等人,自己大兄秦甲的傷勢,恐怕不能再往後拖了。
“明日!”
聞聽此言,秦奕原本有些擔心的情緒,旋即放松了下來。
“既然如此,那便成交了!先生後日随我動身,前往西甯鎮!事成之後,另有酬謝!”
“這一點,我自是知曉!”劉病已有些期待,“你剛剛說了,這首詞還有最後一句,煩請寫下來吧!”
事實上,劉病已自己也看得出來,《滿庭芳:靜夜思》這首詞的下阙,是秦奕故意不寫最後一句話的。
為了那不傳之秘,答應人家去一趟西甯鎮,以換取一首符合要求,且文風上乘的詩詞,又能怎樣呢?
然而,秦奕并沒有動筆,而是拿出了一份拜帖:“這一份拜帖,請過目!”
劉病已接過拜帖,讀了兩句,笑道:“為何不早早把這拜帖拿給張客看,也省得讓我誤會?”
“不過是一條看門犬而已,這種人,遲早會壞了先生的名聲!”秦奕絲毫不掩飾自己對張客的厭惡,“再者,拜帖給了您,您也未必會去西甯鎮,所以也就有了後來之事。”
秦奕說完,繼續提筆,寫下了最後一句話:“當歸也!茱萸熟,地老菊花黃。”
“當歸、茱萸、熟地、菊花共計二十四種中藥名稱,您過目,在下說到做到,還請先生你能夠履行自己的承諾!”
“這個你自然放心,我定會在後日,随你前往西甯鎮的!”劉病已見着秦奕寫下了這首詞的最後一句話,便是點了點頭,神色之中有些喜悅。
他拿起紙張,從頭到尾,又是仔細地,且帶有情感的閱讀了一遍:“《滿庭芳:靜夜思》,雲母屏開,珍珠簾閉,防風吹散沉香。離情抑郁,金縷織硫黃。柏影桂枝交映,從容起,弄水銀堂。連翹首,驚過半夏,涼透薄荷裳。”
“一鈎藤上月,尋常山夜,夢宿沙場。早已輕粉黛,獨活空房。欲續斷弦未得,烏頭白,最苦參商。當歸也!茱萸熟,地老菊花黃!”
“果真是好詞!這到算是我劉某人,欠了你一個人情!或者說,也算是不打不相識!我更沒有想到,寒門之中,竟會出現你這般具有詩詞文采的少年!”
劉病已的誇贊,讓秦奕好不受用。秦奕隻是笑了笑,放下手中的筆,提起原本打來的木盒道:“既然如此,在下後日再來!”
秦奕手中的木盒,便是花滿樓的柳如煙給他的一千兩紋銀。此時此刻,秦奕已經決定,到時候用這一千兩銀子,拿出一部分,作為劉病已的酬謝。要知道,秦奕可沒有讓劉病已,不花一分錢就治療好大兄秦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