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日子,雖然白日裡萬裡無雲,但畢竟已經到了深秋的季節,晚間的時刻,卻不似白日的那麼舒服。
有些清冷的秋風,吹拂在天地間,原本熱鬧的鎮子中心,也似乎因為這清冷的秋風,逐漸走向了寂靜。夜黑風高,一輪月牙挂在天上,是這黑夜之中唯一的光明,然而這光明,卻極為暗淡,即便是有偶爾閃爍的星光,也依舊是伸手不見五指。
忽的,房屋頂端,一道敏捷的黑色身影,在偶爾的燈火照射下,如同狸貓一般,從一處跳到另一處,直至文院附近方才停下。他的身影,與這天地之間的黑暗,融為了一體。
文院坐落在一處樟樹林内,黑夜之中,變得更加隐秘起來,但即便如此,也依舊能夠聽見打更人的聲音:?夜近子時,平安無事!聲音調子,拉得極長,這是巡夜打更人,在向每一個還未入睡的人報平安!
此時,文院之中,最後一處燈火,也熄滅了。那是看門之人的,負責在子時之前,守護文院的大門,确保安全。
待得那打更的聲音遠去,那最後一處燈火熄滅,剛剛那一道隐藏在黑暗中的身影,猛地從一處樹林中竄出,借助周圍環境的優勢,發出幾聲‘蹭蹭蹭――’的聲音後,越過了文院的圍牆,進入了其中……
…………
秦奕前往文院的時候,已經是早上的卯時末刻,然而讓他意外的是,今日的文院周圍,與平日的甯靜,有着極大的不同。
此時,文院大門之外,圍住了大量的學子以及行人,他們的神色焦灼,仿佛是發生了使自己切身利益受損的事情。
“這……究竟怎麼一回事?文院竟然也會遭遇賊人搶奪東西?”
“不是,是賊人竊取了密箱之中幾十人的試卷!這一件事,還是石敖大人,今早發現的!”
“哼!這天殺的賊人,究竟想幹嘛?盜取老子的試卷,他能得到什麼?萬一這《百策集》不能編纂出來,老子寫的那麼好的詞,豈不是傳播不出去?”
“是啊!本公子的試卷,也在這一次案件中失竊了!《百策集》作為傳播一名學子名聲的最簡便方式,本公子就這麼失去了?希望文院能夠給我們一個答複,也希望刑法司和察獄司,能夠追拿兇手,奪回我們衆人的試卷!”
吵吵嚷嚷的聲音,自然是傳入了秦奕的耳中。從這些吵雜的聲音中,親已獲得了一個極為重要的信息,那就是文院失竊了,有關于《百策集》編纂需要用到的文稿,被人盜走了一部分。
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秦奕還下意識的一愣神,感覺有些不可思議。誰沒事會來偷文院中的東西?
要知道文院之中的那些文稿之類的,說白了就是一張廢紙,對于賊人來說,壓根就沒什麼用處。除了上茅房要用到,恐怕再也沒有其他用處了吧?更何況,賊人就為了上一次茅房,把那麼多試卷偷了?
顯然,這種因果關系,在邏輯上是不可能成立的?除非那個賊人,有水進了腦子,否則的話,是不可能偷文院之中的東西的。
這是秦奕覺得最大不可思議的地方。但是,他并沒有自語說出口,而是擡腳走進了人群,來到了文院門口。
此時,他已經見到身着兵服的一些人員,那是屬于刑法司和察獄司的吏員,顯然此事已經被這兩個司接掌了。
“親大人來了!”石敖眼尖,看見秦奕走過來,連忙迎了上去,他的神色充斥着慌張,“大人啊,快想想辦法!”
“事情我已經大緻知曉了!”秦奕拱手,神色有些嚴肅,“去跟劉大人他們彙合,看看他們有什麼想法?”
此時,秦奕已經看見,不僅僅是刑法司和察獄司的吏員們在文院之前忙碌,更是見得文院之中的一些主要職官,也在那裡。畢竟,文院失竊,是一件大事,若是不查出個所以然來,就是秦奕這樣子的小官,都難以睡得安穩。
要知道,文院就在士學司附近,距離鎮使府衙也不遠,敢在這樣各種官職機構的眼皮底下偷東西,那個賊人也太嚣張了!這不光光是秦奕的想法,也是衆多文院職官的想法!
劉叢文此時的臉色很不好看,編纂《百策集》需要大量的文稿,其中院考的試卷又是重中之重。可如今,這重中之重,又是被賊人給盜走了,換句話說因為試卷文稿的丢失,将會導緻《百策集》的編纂延期,到時候受到責備的,不光光是他劉叢文,甚至是整個文院,都會被士學司的司正葛文秋責罵!
“石大人,失竊的難道僅僅是那些文稿嗎?”秦奕以另外一種方式,向石敖問出了自己的疑惑,“難道沒有其他的一些物件嗎?”
“這個……”石敖愣了一下,望了望文院大門進進出出察獄司的吏員,神色有些難看,“還在統計之中,但丢失的最多的就是試卷和文稿了!”
“哼!這幫老油條,我看他們是活膩歪了!”
秦奕正要繼續說下去,卻是被徐方冷漠喝聲打斷了自己的思緒。
“這些個守夜的老油條,沒幾個正經的,都是一些白拿俸祿的人!”
“徐大人,莫要焦躁,在察獄司還沒得出結論之前,我們也不能妄斷,就是這些守夜之人的失誤啊!”秦奕見得劉叢文呵斥的那些守衛,其中有不少人都是上了年紀,心中略微有些不忍,便是向徐方為那些人開脫起來,“守夜的人,一般都是子時以後才入睡,也是夠辛苦的了!”
徐方冷哼一聲,轉移了一下話題:“秦大人,一個很不幸的消息,要告訴你,被偷的文稿之中,有你的一份!若是你不覺得這些人有罪責,那誰會有?”
“自然是偷盜的人!”秦奕眼神瞥向那些正被劉叢文呵斥的守衛人員,“我看,這件事情,還是有些蹊跷的!”
“文院是個清水衙門,沒什麼财物,賊人下手偷得卻是那些與他們沒什麼用處的文稿,若是其中沒有古怪,打死本官也不信!”
秦奕一臉質疑的盯着徐方,徐方冷不丁的被秦奕這麼一盯,心中一涼,便是迅疾遮掩起來自己的神色變化:“指不定那些文稿之中,有些不實言論,想必是被盜文稿的學子之中的。那學子害怕這樣的文稿被公布于世,所以出此策略!”
“哦?這倒是有可能的!”秦奕再次疑惑了一下,但臉上的神情,似是絲毫不關心文稿被偷的事情,而是轉向了石敖,“石大人,回頭去跟察獄司說一聲,就說這件事不用他們管了!”
“這……秦大人,你還是問問劉大人的意思吧!”
秦奕聽着石敖這麼說,扭頭再次看向劉叢文,看見他依舊在呵斥那些守衛人員。他的呵斥聲極大,即便是在學子衆多的吵雜之聲内,也依舊能夠聽得清楚。
不過,話又說回來,秦奕卻是覺得這一件事情,自己倒是有些幸運了!他在第一次初步審核文稿的時候,将自己的那篇策論抽出來,呈交給了士學司的葛司正,單獨存放了。取而代之的,則是他新寫的那一篇。
若是自己那時沒有這樣子做,恐怕自己的那一篇《非官策:官制與世家》的策論,就會為外人所知了!好在,這個賊人偷得是自己新寫的那一篇!
半刻鐘後,劉叢文似乎累了,見着衆多職官已經到齊,便是停下了自己嘴中的呵斥聲,黑着臉來到了秦奕衆人面前:“秦奕、石敖、單鵬、童燦,你們四人去一趟刑法司司正古飛舟那裡去,他們正在審查相關的人員!”
“昨日的失竊案,古大人要親自過問!他們這些夜裡守衛的人員,一個也逃不掉,都是有嫌疑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