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純陽在明珠餐廳那番話并非無的放矢,也不是一時頭腦發熱随口亂說。而是真的有借用黃平生那邊的勢力的打算。
鞏書文和楊英蘭兩人的手段本身就不光彩,如果他還堅持所謂的堂堂正正行事,那最後也不過如律師所言庭外和解是最好的結果。但這卻是夏純陽最不願意見到的結果!
他如果連這小小的劇本都保不住,又談何能在神秘子系統的重重算計中護住老鬼?哪怕不為老鬼,夏純陽也要為自己赢回這一局,讓那些明裡暗裡惦記着他的人知道,他就算是諸事不上心,但也不是他們可以随意揉搓的面團。
諸葛明為了此事而放諸葛輝長假的消息傳開時,夏純陽正準備去找黃平生。聽聞這事時,夏純陽并無意外,因為諸葛明對諸葛長生的重視他一直都看在眼裡。不問對錯,單是諸葛長生一人就足以讓諸葛明無條件的站在他這邊。隻是他這個好消息還沒來得及消化,王少聰那邊就傳來了壞消息,王毅在外島趕回來的時候出了車禍,他正在趕去醫院的路上……
聽到消息時,夏純陽生生将辦公桌的一角掰斷了。
這世上就有如此巧合的事情?不管旁人信不信,夏純陽是不信的。
“楊英蘭到底在想什麼?”這個時候王毅出事,她就是最大的嫌疑人。夏純陽想破頭腦也想不明白楊英蘭如此冒險的原因。
“夏少,我們一會兒要去編劇工會。我們向編劇工會遞交了關于楊英蘭和鞏書文抄襲的投訴書。編劇工會通知我們雙方今天十點要到工會進行對質。王少聰在醫院那邊趕不回來。如果隻有你和我去的話,可能會被鞏書文楊英蘭她們兩個駁斥得毫無反擊之力……”
黃宏倒是隐約有了猜測,但怎麼也想不到,兩個女人下手會如此的狠辣,讓人防不勝防。但現在的事實就是,王毅入院,王少聰這個真正的撰寫人不能及時到場,剩下他和夏純陽兩個門外漢,去了編劇工會還不是楊英蘭她們占上風!
但事已至此,他們還能怎麼樣?唯有先去編劇工會将事情說清楚,希望能将這個時間往後推幾天。這事在夏純陽和黃宏的心裡都是件小事,畢竟按照編劇工會以往的行事模式,在那些頂級的大牌編劇面前這小小的通融隻是一句話的事。王少聰暫時還不算是大牌,但夏純陽的分量卻是足夠的。
哪想到他們卻在編劇工會碰了個軟釘子,辦事人員借口工會主席及有權做出更改的高層出差的出差,請假的請假,實在聯系不上而無法延遲。他們和楊英蘭及鞏書文的對質要按原來時間準時進行。
黃宏在商場上什麼手段沒見過?哪會猜不出這裡面的貓膩,他們還是小看了楊英蘭在娛樂圈裡的地位和人脈!沒想到連編劇工會也要給她三分薄面!
既然夏純陽有意在娛樂圈發展,黃宏怎麼可能沒将三大工會打點好?當即就緻電那位“剛好”去度假的副主席。
兩人一番交流,黃宏是面沉如水的回到夏純陽面前。
一見這面色,夏純陽也跟着沉下了臉:“怎麼說?”
黃宏道:“夏少,我問過蔡副主席了,他們也是被逼的……”
夏純陽覺得好笑:“被逼?也就是說他們怕楊英蘭倒是不怕我了?”
黃宏搖頭:“不是楊英蘭,是工會裡的幾個頂尖的一線編劇聯手齊齊向工會高層施壓。據蔡副主席所言,這幾個編劇裡有人受過楊英蘭的大恩,有人和王少聰有過舊怨,也有人和鞏書文關系密切……而王少聰這次重新崛起太快,威脅到其中一些人的地位。所以他們才一起出手,咬定了這個時間不能更改。否則他們就要退出港城的編劇工會,改投其他國家的編劇工會……”
“咬定時間?也就是說他們一早就知道王少聰沒辦法準時出席了?”夏純陽心裡有火之餘,又有幾許惘然。
從黃宏調查的往事來看,十年前那件抄襲案到了最後隻有一個受害者――王少聰。鞏書文毫發無傷,甚至還因此而一舉奠定了她文壇女神的位置。王少聰卻在底層磋磨十年。雖然沒有真實證據,但黃宏他們從那些蛛絲馬迹來分析,王少聰應該是中了别人的局。畢竟那個關鍵的證人也就是被抄襲者失蹤得太突然。鞏書文現在還繼續針對王少聰,這有何仇怨?
還有王毅遭遇的車禍……哪怕就是還沒有隻字片語,夏純陽也總免不了往楊英蘭身上去想。這是為什麼?
――還是說,這兩人最終還是受到他的牽連?
黃宏也覺頭疼:“他們或許猜到,也或許不清楚。因為時間确定在前,他們發難在後。這中間可以操作的人選有幾個,我們不能妄下定論。”
說到這裡,電話響了。黃宏告罪一聲,急急的接聽……
夏純陽的注意力卻暫時被聯袂而入的楊英蘭和鞏書文轉移了。
一個白發蒼蒼雍容平和,一個烏發似鴉淡雅如菊,兩人站在一起給人一種歲月靜好的舒适感。但就是這麼兩個女人,為達目的卻是不擇手段,心狠如虎。
“夏少……”黃宏有點不穩的聲音傳來,“剛接到王少聰的電話,人是救回來了,但王毅的左腿受傷太重,一年内至少要動三次修補手術才能保住,隻是治好了也會比右腳短兩三公分……”
那一瞬間,夏純陽雙目如刀,反射性的就看向楊英蘭和鞏書文。
夏純陽手上是沾過皿的,那帶着煞氣的目光讓鞏書文渾身一僵,随即心髒狂跳起來!脖子像被人掐住了般,無法自主呼吸,像被按下了暫停鍵一樣。
倒是楊英蘭,絲毫沒有受到夏純陽那能殺人般的視線影響。她是聽清楚了黃宏所說的話,知道王毅殘廢了。
不遮不掩,當着夏純陽他們的面,楊英蘭幽幽的說了一句:“這都是命啊,誰讓他欠了姗姗的……”話雖如此,但她心裡頭對王毅積壓了十年的怨恨卻在這一刻煙消雲散。
那個肇事的司機是她找的,當時并沒有言明是要王毅的命還是怎樣,反正她要的就是一場慘烈的車禍而已。心裡就存着一切聽天由命的念頭。要是王毅死了,那就是他理應下去陪着姗姗;要是王毅沒死,那他們的恩怨也一筆勾銷。現今王毅廢了一條腿……就當是她這個孤寡的老太婆為了孫女最後一次的不理智。恨也好怨也罷,一條廢腿換他記着姗姗一輩子。
楊英蘭的反應大大的出乎夏純陽的意料。在他的觀感裡,這個楊英蘭是那種面笑肉不笑的典型人物。哪怕就是内心恨不得啖其肉喝其皿,面上依然能帶人如沐春風。所以夏純陽不喜歡楊英蘭,第一次見面就沒有絲毫的好感。
然而眼下……夏純陽能夠清晰的感覺到,楊英蘭這話說得是再真心實意不過。不虛不假,難得的心口一緻。
他和楊英蘭的接觸不多,但現下的情況這楊英蘭不應該是滿口的關心慰問刷足不知情者的好感,内裡卻是開懷大笑嗎?
楊英蘭怎麼變得如此詭異了?
對上夏純陽不懂掩飾的表情,楊英蘭卻似乎是第一次發現般,眼前這是個半大的少年,如此鮮活。或許尚未長成,卻已經開始去保護他人了……王毅他們何其有幸?
楊英蘭回身從助理手上接過那一束百合,走到夏純陽跟前:“在路上看到它開得正好就買下來了。這是我孫女楊姗姗最喜歡的花,本來打算一會兒去見見姗姗的。現在……剛好可以送給王導。我也知道自己惹人厭,就不去打擾王導了。煩請夏少轉交……”
見夏純陽絲毫沒有伸手的意思,楊英蘭依然好脾氣的笑着:“夏少,這束花你可不能拒絕。要扔要毀,那也隻要王導才可以。畢竟這算是我這個做奶奶的代替孫女送給她所愛慕之人的心意……女孩的心意不能随意糟蹋,可能會造成一輩子的遺憾。夏少,希望你諒解。”
夏純陽是遲鈍的。但在直面楊英蘭的那一刻,他居然從對方的淺笑輕語中感受到了一股凄厲,對方身上隐隐透着一種玉石俱焚的執念――很相似,非常的相似!一如上輩子他在母親的墳前對夏久亮的恨。隻可惜他上輩子尚且不如蝼蟻,連和夏久亮同歸于盡的資格都沒有。
……陰差陽錯之下,夏純陽伸手接過了百合花。
楊英蘭繼續微笑:“夏少,那接下來的對質我們還要繼續嗎?”
這話說得極有深意。
他們這場對質本來就因為王少聰的缺席而處于下風。而根據編劇工會的規定,這種已經登記報備準備開拍卻又涉及到劇本抄襲的事件,會給各執一詞的雙方大概三個月的時間去搜尋證據來證明誰才是原創。逾時沒有充足的證明,那就認定第一登記報備者為原創。
王少聰的缺席讓他們連這三個月的緩沖時間都沒有了。
手中的百合變得燙手無比,似乎在嘲笑着夏純陽的天真。
夏純陽隻是深深的看了楊英蘭一眼,一語不發的轉身離開。
黃宏握緊了手中的公文包,快步跟上夏純陽。
而楊英蘭在夏純陽他們快要走出門口的時候卻補了一句:“夏少,承讓了!”
五個字,聽在夏純陽和黃宏耳裡刺耳無比。但他們卻不能反駁,隻能受着。誰讓他們兩個大男人的心腸不如楊英蘭狠呢?技不如人能怪誰?
……
直到上了車,黃宏越看那束百合就越礙眼:“夏少,你真的要把這束花拿去給王毅?”言下之意就是該扔了。
夏純陽看着手中的百合,不知為何總是忘不了那份相似。随手的撥弄中,讓他看到了藏在花枝中一個小紙團。心裡一愣,趁着黃宏不注意的時候,他拿出紙團,攤開,隻見上面寫着:有人寄來我孫女的受害照片,要我給你添麻煩,拖住你的行蹤。事成後對方會告訴我害死我孫女的真兇。對方手段莫測,現将此事告知,望你慎重。
将紙團攥在掌心,劍氣運轉,将其揉碎成粉末。張開手的時候粉末落在百合花上,再也看不出丁點痕迹。
夏純陽低着頭,心裡卻是翻起了波瀾:楊英蘭這紙條是否可信?她為什麼要告訴他這些?神秘人……又見神秘人,是那個子系統嗎?為什麼要拖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