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純陽被諸葛長生的長篇大論說得是頭暈腦脹,一時覺得對方說得有理,一時又覺得不妥:“難不成我就要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這樣不靠譜。靠山山崩,靠人人走,萬事還是要靠自己。”
話說到現在,諸葛長生其實已經将夏純陽的“底細”摸着七七八八了。這說白了就是有點一根筋,有點執拗,有點不通常識,有點單純,有點……好吧,總歸一句其實就是在智商和情商方面一點都不像他們這個圈子裡能夠“養”出來的子弟。
這也證實了他之前的感覺沒有錯,夏純陽的确是他們這個圈子裡難得的赤誠之人。
“其實這不是依靠旁人,而是從旁人那裡借勢。逆位思考,旁人為何肯借勢與你?那是因為在你身上有他們需要的東西。這是另一種意義上的等價交換。夏少,你能夠得到别人的幫助,那時因為你自身有這個價值。你以之立身的不是旁人的施舍或者恩惠,而是你自己。所以你根本不用妄自菲薄,也無須耿耿于懷。何況……夏少,恕我直言,在動腦筋這方面實在不是你的強項……”
夏純陽聽了連連點頭,這是他的短闆,他自己很清楚:“所以我才讓你幫我分析情況啊。”
諸葛長生輕咳幾聲,以壓下喉嚨裡的笑意:“那就要揚長避短,不要被楊英蘭她牽着鼻子走。”
“揚長避短……嗎?”夏純陽重複,他的長處,就隻有這一身武力了。諸葛長生的言下之意是讓他用武力去将楊英蘭解決嗎?
諸葛長生完全想不到他的一番苦口婆心,經過夏純陽字面上的斷章取義後已經被歪到天邊去了。
最後總結道:“楊英蘭現在的行事,要麼就是已經狗急跳牆,盡可能的把更多的人拉着一起同歸于盡。要麼就是她另有打算……我對她所知不多,隻能說到這個程度上了。夏少,你如果信得過我,不妨聽我一言。以楊英蘭現在的行事,……暫且把事情放下,隻要你不急,那對方就必定會焦慮,很快她就會自亂陣腳。”
話沒有說滿,但諸葛長生心裡自有一番思量。一個能在親人死絕,唯一的孫女又大仇不能報的煎熬下熬過十年的女人,這心性之強韌非常人能料。能讓楊英蘭忍不下去做出如此瘋狂行事的,無論是前者或後者,都必定是受到了新的刺激!
這個刺激最有可能,和她孫女的死有關。
如果是這樣,那楊英蘭的背後還有其他人……
諸葛長生的話,夏純陽聽了。但入不了他的心。雖然受到傷害的不是他,但王毅是他的結契者。他不知道這件事拖久了會不會對老鬼造成影響。所以事情必須盡快了結!
而紙條的事,幾次話到了嘴邊都被夏純陽強制咽回去了!他和諸葛長生還沒有熟到這個程度,萬一這紙條真的和神秘子系統有關,那豈不是把老鬼給暴露了?
夏純陽這邊一沉默,諸葛長生還以為對方已經将他的話聽進去了,微微吊起的心平複了一點。另一件事卻繞上心頭,如果換了旁人,諸葛長生一定不會說,但他面前的是夏純陽,他大可以扔掉那些包袱。
諸葛長生道:“關于gc的事,夏少你有辦法嗎?”
夏純陽想都沒想就把他和範鑫他們之間的“交換”說了出來,“他們說要考慮,可能還要和國内的其他武者溝通。現在就是在等他們的回音。我覺得事成的幾率很大,到時你也不用去國内,回gc就可以接受治療了。但會受控制那方面,我們就無能為力了。”
這和諸葛長生的想法不謀而合!他一清醒就從自己身上的情況聯想到gc裡面的學生有救了。急着見夏純陽,一方面是感謝,另一方面卻是想探一探夏純陽的口風,看看能不能請動範鑫他們再次施以援手。
現下聽夏純陽這麼一說,諸葛長生壓在心裡的大石總算是被挪開了一半。心裡對夏純陽的感激用語言來表達顯得太膚淺。不僅是他,他們這一輩都欠了夏純陽一份天大的人情!
偏偏夏純陽從來不提自己在這些事裡的付出,這就越發堅定了諸葛長生無論如何都不會坐視夏純陽入局而被毀的決心。
……
夏純陽離開諸葛家,在半路的時候就接到了黃宏的電話,警方已經查明了王毅這場車禍完全是由肇事司機酒駕而釀成的,而原因簡單得可笑。肇事司機直言供認,他在三個月前被證明患上了絕症,生命隻剩下半年,想騙保險公司的保費所以故意制造車禍,事前喝了酒來壯膽,沒想到因此而牽連了王毅……
合情合理,但莫說黃宏,就連夏純陽聽了都不相信。
“夏少,我們還要再繼續查下去嗎?我們覺得我們可以查查這個司機在近段時間的資金狀況……如果銀行裡有記錄,那還可以順藤摸瓜……”黃宏在電話那頭說道,話裡有壓抑的怒火。
想到楊英蘭,夏純陽道:“如果是現金交易,哪來的銀行記錄?”以對方的慎密怎麼可能留下如此明顯的破綻?
“或者我們也可以監控肇事司機的家人,收了錢總是要拿出來用的……”黃宏是真的怕了楊英蘭這個女人,這次是王毅,下次呢?
夏純陽的眼神有點放空:“那太久了。”
“夏少……等等夏少,王毅他有話想跟你說……”黃宏道。
那頭傳來一陣雜音,王毅虛弱的聲音從電話裡傳來:“夏少……”
夏純陽皺眉:“有什麼事我們以後再慢慢說,你現在先把身體養好。”
“不。不行,一定要現在說……夏少,那個司機撞到我前扭轉了方向盤,而且我看得很清楚,他當時一臉的驚恐,完全不像他所說的已經醉得視線昏花沒看到我。我問過警察了,如果司機當時沒扭方向盤,我現在跛的就不是一條腿而是一條命了……”
“你的意思是?”夏純陽道。
王毅:“……我沒其他意思,隻是想将一些細節說出來,或許會對事情有幫助。夏少,你要注意安全……”
他和其他人一樣,潛意識的就覺得這是楊英蘭的手筆。以楊英蘭對他的怨恨,怕是死十次都抵消不了。那輛車是直直的向着他沖過來的,所以在車禍的那一瞬間,王毅以為自己是必死無疑的。但他在病房裡再次睜開了眼睛……他對楊英蘭的恐懼幾乎已經刻進骨子裡,但楊姗姗的死以及十年的經曆仍然是帶給了王毅不少的變化。
至少在接受自己以後會是長短腳這一點上,他的心态比任何人都好。一條腿換一條命,他腦袋完好,雙手完好,除了行動不便外他依然能執導,能将他所見到的世界拍出來跟大家分享,這對他來說已經很好了。其次在做事情上,也不再是當年那般盛氣淩人,銳意風發。他當年的一意孤行讓自己蹉跎了十年,有時想起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該悔還是不悔。
所以在車禍這件事上,不同于其他人的憤怒之餘又慶幸他的幸運,他直覺這裡面還藏着他們都不曾深思的原因――楊英蘭手下留情了。
想想連他自己都覺得是腦震蕩帶來的後遺症。楊英蘭怎麼可能對他手下留情?不趕盡殺絕已經是祖宗積德了。一時沖動把話跟夏純陽說了後,王毅又有一點後悔,所以最後這個連他自己都不相信的結論他并沒有說出來,而是咽回去了。
結束通話,夏純陽并沒有将王毅所說的話放在心上,因為他已經有了打算――夜訪楊英蘭。是神是鬼,一探便知。
所以當楊英蘭在書房的陽台上見到夏純陽的時候,心裡是驚怒大于喜悅!那個神秘人能拿出那樣的視頻,從側面就說明了對方是個手眼通天的人物!對方找上她,天知道會不會有一些旁人不清楚的監視措施?此時和夏純陽接觸實屬不智!
楊英蘭當機立斷的就叫了起來:“捉小偷啊!!!捉小偷!”同時抄起書桌上的物件就往夏純陽身上扔。
夏純陽沒想到楊英蘭見到他的第一反應會是如此劇烈!幾下微閃躲開砸過來的物件,聽到了别墅裡響起的警報聲,他隻能先行撤退――一個紙團輕飄飄的扔過來,在地上滾了幾圈。不知為何,忽的就想到了百合花裡的紙條。
潛意識的,夏純陽單手一揮,帶起的氣流将地上的雜物逆吹回去,他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撈起了那個紙團閃身離開!
當楊英蘭在管家及保安的簇擁中将衆人指揮得團團轉的時候,她的手心卻是一片汗濕,但願她這一步沒有走錯……
夏純陽遠遠的離開後,選了一個街燈下,把手中的紙團展開。這才發現,紙團是由四張照片和一封信揉成的。将信和照片看了一遍,夏純陽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又一次被算計了。
他攥緊了照片和信,夜色茫茫,就如他現在的處境,那看不見的敵人就潛藏在身邊,處處算計,處處陷阱。難道他就隻能被動的接受?
“老鬼……”還是控制不在的輕喚了一聲。
可惜,沒有回應。
自他受傷、痊愈至今個把月了,老鬼都沒有出現過。這種捉摸不到的感覺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讓夏純陽失落。尤其是在那個子系統步步逼近的時候,那種幾乎就要抓不住老鬼的預感越來越強烈,讓夏純陽無所适從又無處訴說。
再看手中的照片和信,夏純陽不經意間就想到了諸葛長生的話,楊英蘭此舉是想借他的手将這些兇手揪出來?然後擺脫神秘人的控制?還是說楊英蘭以為她将神秘人的事透露給他就可以兩清?
“這一個、兩個,都把我當成什麼了……”喃喃的低語,想到混入了工作室的黑黨中人,想到楊英蘭,夏純陽運氣于掌内,張開手,照片和信都已經化成青灰,散落地上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