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爾伯特·默裡站在船艏甲闆上,身邊的人就是陳化成。作為一名小小的上士,陳化成的份量不值得一提,可是他腳下的這艘船卻是從紅海使出來的。
他是朱濆的副官之一,而吉爾伯特·默裡則是一個歸化了奧斯曼的德意志人。在中國的勘探隊勘測西奈半島的時候,吉爾伯特·默裡是奧斯曼方面的代表。
此刻兩人舉着望遠鏡都看着前方。船隻離開靖海已經好幾天了,已經到了緬甸近海,仰光港就到了。
白鹭号上有十三名奧斯曼人,六個歐洲人,剩下的百十人都是東方人,他們中有二十名是日本人。
“陳上士,你們中國有一句老話,叫真金不怕火煉。現在考驗就要來臨了。希望我們能夠給尊敬的大皇帝陛下一個滿意的答複,也在不久後給尊貴的蘇丹陛下一個滿意的答複。真神會保佑我們的。”
陳化成沒有吭聲,他身上擔負的任務可不僅僅來自歐洲的傳遞消息,還有奧斯曼的那條運河。因為有迹象表明,法國人想要對埃及發起進攻,不惜破壞掉自己同奧斯曼帝國的良好關系,也要占領埃及,奪取陸地另一邊的出海口,好為日後斬斷英國人的東方航線而提供最可靠的基礎。
但這是真實目的還是區區假象呢?
法國人想要對埃及動手,真的是為了劍指英國?他們不是因為中國……
不過陳化成對于埃及當地的防務和武力還是非常有信心的。因為奧斯曼人已經警惕了起來,伊拉姆帕夏接到了駐歐辦的通知,相信現在已經部隊動員中了,他相信奧斯曼人能抵擋的住法國人的進攻。
天色黃昏!
金黃色的陽光照撒海面,如同給白鹭号披上了一層金衣。默裡滿臉笑容,他相信在入夜之前,自己一行可以抵到仰光港。那麼最多三天以後,他們的消息就能送到南京,送到中國大皇帝的手中。
……
夜色沉沉,海面上除了嘩嘩的海浪聲,再也聽不到别的聲音。銀色的月光給黑暗增添了一抹亮色,但對浩瀚的海洋來說,這抹月光似乎太少了。
十多艘小山樣兒的軍艦停泊在克裡特島的港灣裡,海浪拍打着船舷。
點點暗淡的燈光并不能照耀到幾百米外,風燈的光亮連幾十米都困難,但是探照燈的發明讓一切成為了可能。隻不過這座屬于奧斯曼人的港口城市,守備并不怎麼森嚴。
夜色已深,奧斯曼艦隊除了執勤的一些人外,全都進入了夢鄉。但是在這十多艘奧斯曼主力艦外側的茫茫海域中,一支小型的法西聯合軍艦已經駛到了這裡。
如果已經離開了克裡特島的朱濆還在這裡,肯定會認得這支小型的聯合艦隊就是追着他的李廣号不放的法西聯合艦隊的一支。而奧斯曼人之所以對不遠處的這支法西小型艦隊如此的漫不經心,李廣号也功不可沒。
他混淆了奧斯曼人的視線,誤以為法國人和西班牙人的主要目的就是追擊李廣号。
要知道自從中國人的軍艦修理完善之後,朱濆就帶領着他們頻頻出擊,騷擾西班牙人,在西班牙人轉投了法蘭西之後,這支小型艦隊已經很多次出現在北意大利海岸線了。
雖然他們從來沒再次進入到西地中海的法國海岸線。
……
泰晤士河口,倫敦,夜色深深。
一艘風帆遊船上,董诰睜着兩眼,直直的看着觸手可及的室頂。他如今以外交部副部長的身份主持駐歐辦工作,現在他遇到了一個難題。
——拿破侖·波拿巴。
這個畢業于中國的年輕人,道路走得太順太順了。
自從他去年春天裡就任法國的意大利軍團司令官之後,依靠骁勇的法國革命士兵和自身卓越的軍事指揮才能,隻經過一年的征戰,就得到了巨大的勝利和榮譽。
當然,這當中不能否認駐歐辦給了拿破侖一定的支持,尤其是在拿破侖初來乍到的時候,大批的軍需物資幫助他穩定了整個意大利軍團的軍心和鬥志。
1797年的6月17日,奧地利和法國在威尼斯東北的一個小村莊正式簽署了《坎波福米奧條約》。條約規定:奧地利将比利時各省割讓給法國,同時割讓荷蘭、倫巴第、萊茵河左岸之地,威尼斯共和國一分為二,由法國、奧地利共同瓜分,意大利一些争議領土由雙方均分,奧地利政府承認法國人扶持的山南共和國、利古裡亞共和國等傀儡國為獨立的主權國家。
《坎波福米奧條約》的簽訂使得法軍在戰場上取得的勝利被以條約的形式鞏固下來,法國人對意大利的占領合法化了。一年多的時間裡,法軍俘敵15萬人,繳獲軍旗170面、大炮550門、野炮600門,俘獲9艘大型炮艦、12艘小型炮艦、12艘巡洋艦、18艘運輸船,在自由、平等、博愛的口号下,法國人取代了奧地利人,成為整個北意大利的主宰。
雖然這所有的戰果并不是拿破侖一個人赢得的,可與他也是密切相關。
如今的拿破侖可謂志得意滿,他取得了曆史上罕見的偉大勝利,在法國和意大利人民中享有崇高威望——國難思良将麼。一個能打勝仗的将領總能在群衆中獲得巨大的人氣的。他開辦了幾家為自己歌功頌德的報紙,實質上成為意大利的統治者,集軍事統帥、國務活動家、外交家諸多頭銜于一身,以征服者和立法者自居,他像一頭蜷縮着的瘦弱海獸,在潮水湧來時突然伸展出令人眩目的觸須。
拿破侖住在米蘭附近豪華的蒙特貝洛城堡裡,過着十分奢侈的生活。他的興趣和活動遠遠超出了軍事範疇,這位年輕的将軍開始轉移自己先前隻局限于戰争的目光,開始關注起整個法國的政局。他的手中握有最強大的軍隊,圍繞着他的是一群英勇善戰的将軍,這些人對他非常信任,意大利的城市行政長官和各邦國的貴族們葡伏在他的腳下,巧言獻媚。拿破侖把自己的長兄約瑟夫、幾個兄弟姐妹和母親接到身邊,與自己共享榮華富貴,他給一些人安插職位,俨然在蒙特貝洛建立起一個小朝庭。
與此同時,拿破侖的政治野心也急劇膨脹,他已經不再是獲得勝利的共和國的一位将軍,而是一位按自己意志行事的征服者。
不久前的5月,拿破侖就炮制了一個政治事件,意大利軍團駐的裡雅斯特的貝爾納多特将軍聲稱繳獲了王黨分子昂特雷格伯爵的文件,表明皮什格呂将軍正準備進行叛亂,當時皮什格呂因陸軍部長人選一事與執政官巴拉斯——也是拿破侖現如今最親密的政治盟友,發生争執,雙方成見極深,這個消息傳出後,巴黎的政治氣氛頓見緊張。
董诰就是從拿破侖那裡得到了法蘭西想要對埃及實施遠征的計劃。一開始董诰是不相信的,這太扯淡了,中間隔了那麼遠。而且埃及的武力可不僅僅是當地的馬穆魯克,還有奧斯曼帝國的駐軍,他們的背後更有這個地跨亞非歐三大洲的大國的全力支持。
除非伊斯坦布爾願意丢掉整個非洲的地盤,不然,奧斯曼人必須要在埃及同任何闖入者展開皿戰。
拿破侖的’提醒’,董诰當然不會把之當做玩笑。所以他以最快的速度通知了奧斯曼人。可是董诰不知道法國人這‘天方夜譚’一樣的戰略,是不是與中國有關呢?
這兩年的歐洲大路上,就有一股中國人的謠言在流傳。
畢竟埃及那塊土地有點過于特殊,而且那麼多人沿着西奈半島勘探古運河遺址,想要完全封鎖消息是不可能的。
奧斯曼帝國可不是鐵闆一塊。
現在董诰就有些懷疑,法國人突然要對埃及發起進攻,那是不是法國人要阻擊中國啊?伊拉姆帕夏和中國的密切友誼,是很多很多的人都知道的。
确定這一點,比法國人真的派出海陸遠征軍進攻埃及更重要。
然而,别看拿破侖如今這麼風光,這些事兒,他還真不見得能參與進去。更重要的是,他就算知道了什麼,也不可能把一切都對駐歐辦坦白。
……
東方号号鐵肋木殼明輪船是江南造船廠建造的那兩艘試驗箱軍艦之一。五百五十噸的排水量讓他比之風帆戰艦小的成了一個絕對的小不點,但這艘戰艦卻已經是江南造船廠眼下的巅峰之作了。
200馬力,航速22華裡/時,可持續五小時以上,順風更可以跑出25華裡/時以上的速度,船員120名。
而鐵肋木殼的提議者就是陳皇帝無疑了。
陳鳴也不知道曆史上的西方人摸索了多少年才想到了鐵肋木殼的法子,但他腦子裡記得很清楚。
全鐵的明輪船有些太先進了,也太浪費了。鐵肋木殼就很好。
隻要多刷幾遍油漆——木頭和生鐵之間會産生嚴重腐蝕,影響船隻壽命,問題好像出在用釘連接的地方,腐蝕會由那些地方開始擴散,油漆也沒用。但陳鳴也沒想着一直抱着鐵肋木殼不放啊。
等上個二三十年,那就是全鐵船了。
東方号的艦長是叫阮元,但他并不是一個軍人,而是船舶研究所的研究院,是自然科學院的院士。
别看阮元才三十來歲,但人家八歲就從師揚州名儒胡廷森,九歲移居揚州彌陀寺巷,從師喬書酉。後來接受了新式教育之後,在數學、天算、輿地、勘測上都有着很深的造詣。
東方号說到底還是一艘實驗船,而不是真真的戰艦。
今天東方号清晨大早就拉響了汽笛,作為一艘實驗軍艦,作為一艘明輪船,他在黃浦江中引人注目。
清早六點多一刻,吳淞港去上千人目送着東方号緩緩加速。
當未曾升起風帆的東方号緩緩開動的時候,碼頭上歡聲如雷。
“上帝,那個怪異的家夥在動了。”雖然機器的轟鳴聲和浪花的飛濺聲已經不是第一次向人們證實東方号的成功,可碼頭上的許多艘歐洲商船上的船員們還是驚喜的叫出聲來。
東方号很順利的使進了長江口外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