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國之道尚禮義而不尚權謀,根本之圖在人心而不在技藝。燃文小說.?r?a?n??e?n?`o?r?g?”
“立國之道,以忠信為甲胄,禮義為士橹……”
“讀孔孟之書,學堯舜之道。”
“舉國向商,遍地銅臭,道德日下,世風日下。”
……
……
“夷人教習算法一事,若彼輩大臣等果有把握,使算法必能精通,機器必能巧制,中國讀書之人必不為該夷所用,該夷醜類必為中國所殲,則上可纾宵旰之憂勞,下可伸臣民之義憤,豈不甚善!如或不然,則未收實效,先失人心,又不如不行之為愈耳。”
……
皇宮裡,陳鳴手中攢着一捏厚厚的報紙,自從八月初一劉文蔚以鴻昌紡織公司為例,向朝廷申奏制定律法,以保護工人權益以來,民間各地的舊儒派報紙就像撒開缰繩了的野馬,一路從治國之道,立國之本,怼到改革後的欽天監了。
自從滿清的欽天監成為了過去之後,再度有一批外國來的洋人進入了這個神聖的地方。而且這些洋人剛剛進入,就陸陸續續的抛出很多過去被遮遮掩掩的東西,比如日月食,木衛食,彗星、水星經過太陽的報告。這當中木衛食掩的觀測有助于幫助決定經度,從而為繪制地圖提供精确數據。彗星的觀測對計算軌道也很有幫助。可在中國,這些都是一般人接觸不到的東西。
中國自古以來就尊從天象,找個千把年,日月食、彗星一旦出現,丞相的位置都會受到震動,因為那個時候這種天象變化直接與君王的品德操行相挂鈎。明清以來當然是沒有了,在西方,這些東西,很多還都是在中國土地上誕生的東西,早幾十年前就已經公開了,正式的脫離神秘色彩,成為了一門學問。可在東方,還是處在隐藏中。
自南懷仁以下,多有耶稣會士在滿清的欽天監任職。耶稣會士中有許多對天文有着深刻研究的學者,如戴進賢、劉松齡、徐茂盛、宋君榮,鮑友管等,他們的許多觀測報告當然不可能在中國發表,但卻能由他們的耶稣會士同事和歐洲天文學家整理發表。
在歐洲很多都成為了常識性的天文知識的東西,在中國卻還繼續蒙着一層神秘的面紗。中國權利的最頂層,日月食、彗星等等天文現象早已經褪去了千年前的神話色彩。然在很多百姓和普通的文人士子眼中,那還是很有神話色彩的。而現在這些人就一舉将這層神秘的面紗給摘下了。
過去陳漢欽天監的人從沒有想過将這些東西整理出來,發到報刊上去。新到來的歐洲同事卻抓住了這一機會,不僅賺到了不俗的稿費,還将自己的名聲打了出去――天文算術館。這是欽天監下屬的一個分支機構,成員主要是洋人,但這樣一來他們也引來了舊儒派的矛頭!
現在一個很簡單的道理說明了他們的遭遇:樹大招風。還整好趕到了八月份這個節骨眼上。
九月初一,大朝。
距離八月時間已經整整過去了一個月。
袁枚的第三次請辭被陳鳴批準了,但内閣很快又給他發了信函,外聘他繼續參與編書工作。
可以說舊儒派是勝過一籌了。
而且在民間引起了很大的反響,不僅是學派競争上的,還有諸多工廠也随之演繹。雖然國家還沒有出台保護工人的權利法案,但很多工廠已經着手于這一點上。一時間劉文蔚的大名響徹整個中國,成為了萬家生佛,不知道被多少工人家庭供在了家中。
但朝堂上兩邊的激鬥,舊儒派與新儒派,包括被舊儒派稱為金錢派的工商派的“戰鬥”,還在進行中。後者很大程度上對于儒家的道統并不感冒,隻是舊儒派的攻擊範圍太大了,他們也隻能為新儒敲一敲邊鼓了。劉文蔚是抓了新儒派的要害,但是抓人者也被人抓,舊儒派他們自己的屁股下也不幹淨。兩邊你咬我一口,我咬你一下,慢慢的新儒派就把舊儒派的氣勢給耗下來了。因為在朝堂上他們比舊儒派的力量更大更強。
國本之争在朝堂上早就已經被舊儒派抛棄了,當他們發現皇帝并沒有因為鴻昌之事動容,他們就知道國本已定,工商資産是摁不下去了。然後他們就高舉的是‘緩開’!
――暫緩開放,先行發展。
“彭大人既然認為我等此議不可行,會亡國亡天下,想來肯定别有強國良策。如果彭大人确實另有良策,可以使我國機械數理之學趕超西洋,則臣等自當追随彭大人,竭力效勞,悉心商辦。可彭大人如果沒有其他良策,僅僅是大談特談忠義、禮儀,認為這些就可以超越洋人,贖臣等實在不敢相信。”熊炳章扛起了新儒的大旗。
這邊彭忠瑞也是親自下場道:“起奏陛下,臣等還是原先之見。算術、機械之學師從西洋定會惑亂人心,如果熊大人确實有把握,短短時歲裡,就可以将算術之學精通,就可以将精巧的機器制造出來,上報君王,下伸民意,臣等自然拜服。可若做不到這些,卻先失了人心綱常,那就不如暫不開設天文算術館。”
舊儒派也是知道堵是堵不住那股洪流的,東西方交流并沒有多長時間,但在往日被儒家視為‘奇淫技巧’的機械之道上,歐洲人的的确确走到了中國的前面,而更重要的是這些機械之道确确實實讓整個國家變得更加強大。尤其是那‘鐵牛’所帶來的變化,完全是超乎諸多舊儒人士的想象的。
這兩年時間裡,棉布的價格是一落再落,但還是有大批的資金源源不斷地湧入棉紡織行業。因為那個行業依舊是暴利。
但這些看得到摸得到的事實就能讓舊儒派改變自己的觀念嗎?
怎麼可能!
一個個能說出‘以忠信為甲胄,禮義為士橹’的人,他們會因為‘事實’而改變嗎?舊儒的諸多‘觀念’已經變成了他們人數的信念,人生的支柱。
所以舊儒派在這方面的态度是‘獨立自主’,隔開西洋,暫時不與西方做太多太密切的交流,反正短時間裡‘你們’也不敢保證就能追的上洋人的水平。那麼不如就等個幾十年,等到中國自家的數學機械等等水準發展起來之後,再與西方做交流啊。天下之大,不患無才麼。他們還特意提到了康熙年間的黃履莊。
這位是一個生不逢時的奇人,一生發明了驗燥濕器、驗冷熱器、瑞光鏡、自行車、臨畫鏡、多物鏡、驅暑扇、龍尾車(提水機械)、報時水、瀑布水等等器物,運用的知識涉及到數學、力學、光學、聲學、熱力學、材料學等多種學科。但連揚州地方志上都沒能留下自己的名字。奇淫技巧麼!
雖然黃履莊的一系列發明,裡頭很多東西并不具備太大的普及性,但是黃履莊的後人現在依靠老祖宗的發明,在揚州開辦了一家黃氏奇物居,小日子過的不要太美了。
皇宮中都從黃家訂購了好幾項東西,比如那個自行車,鐵木制成的,前後雙輪,長三尺餘,可坐一人,不須推挽,能自行。行時,以手挽軸旁曲拐,則複行如初。
雖然制作麻煩,很多零部件都需要手工琢磨,而且損壞率很高,不要說這東西在傳說中的随住随挽日足行八十裡了,走不上十裡地就要零散。這個時代的車圈都是鐵木紮成的,還沒有橡膠帶,也就是在皇宮這種完全石頭鋪砌的地方,小孩子可以快活的騎來騎去,要是到了外面的土路上,屁股都給你墩三瓣。
在黃履莊的所有發明中,陳鳴最驚奇的是所謂的‘千裡鏡’,這千裡鏡于方匣布鏡器,就日中照之,能攝數裡之外之景,平列其上,曆曆如畫。可惜連黃家自己傳下來的《奇器圖略》有遺失,并不能将這一稀罕還原出來,不然的話陳鳴都能看電影了。
舊儒派他們現在也沒有辦法來壓制機械之道這些他們眼中的‘奇淫技巧’,因為這一派的大後台是至高無上的皇帝陛下。但他們另辟蹊徑,從國家尊嚴上着手。依舊是在跟新儒打擂台,同時也期盼着在另一方面抑制工商業的發展。
工商機械都可以發展,曆史上也不是沒有發展過,但那必須握到他們的手心裡。
北宋經濟發達吧?南宋貿易也很昌盛吧?但這些權利都掌握着士大夫的手中,處在士大夫家族的影響和掌握之下。它們發展的再興旺再強盛,也隻是給士大夫提供養料,并不能反過來威脅士大夫的統治地位。
兩宋與明末的‘資本主義萌芽’不同。前者是士大夫絕對控制商賈,可士大夫們偏偏還歧視商賈,而不能像商業氛圍濃厚的歐洲貴族那樣“熱愛”上經商,後者士大夫雖然依舊能抑制住商賈,但商賈多少有了一點自己的力量。隻是這點力量聯合江南的士大夫集團,最終毀滅的是整個中國,而不是發展壯大為一個牢不可摧的蒼天大樹。
陳鳴上學的時候,大腦簡單,以為資本就比封建強,看到曆史書上寫的什麼兩宋資本主義萌芽,明末資本主義萌芽,都被蒙元和滿清給打斷了。内心裡對這兩個異族就不知道有多麼憤恨。可現在再看,那就是個笑話。
儒家掌控的社會裡,資本主義萌芽永遠隻能是萌芽。
現在陳鳴嘴角挂着一抹笑,眼睛看了看彭忠瑞、陳崗,有看了看熊炳章,還有熊炳章後頭的柳德昭、陳聰。這舊儒派還挺有意思的,他們的潛意思是不是:咱們現在這方面的水平有點次,在一些學科上要拜西方蠻夷為老師,這多丢顔面啊,多影響國人的尊嚴,多動搖國人的人生觀、價值觀啊,這是在動搖國本啊。不如咱們埋頭先自己研究發展上幾十年,水準提高之後,再跟洋人做交流也不遲。天底下有的是人才,中國那麼多人,黃履莊是絕不會隻有一個的,還有朝廷的支持,不怕水準攀不上去!而且你們就是拜洋人當老師,學上幾年十幾年,也不見得就能追上洋人的水準啊……
還别說,軍隊裡頭都有一些人支持這個觀點。主要是這個時代的中國之人對師法西人真的深以為恥。
中國并沒有被洋人打敗,在自己的家門口――南洋,還直接抑制着了洋人的氣焰。這種情況下讓他們‘師從西洋’,好覺得丢人沒面子啊。
陳鳴一直沒有表達自己的态度,但舊儒派的這一擠兌确實觸到了新儒的軟肋。熊炳章可不敢自己做保證,短短幾年裡就趕上洋人的水準。“彭大人所說的那種把握,臣等不敢保證。臣等隻能是盡力盡心去做應當辦的事、能夠辦的事,至于成敗利鈍,即便是漢臣諸葛亮,也無法預料,何況臣等!”
“起奏陛下。”
沈國貞出馬了。“彭大人曾經說,天下之大,不患無才,要學算術,也不必師從夷人。那麼該彭大人肯定能夠保薦數名人才。臣請擇地另設一數理館,由彭大人一系負責攬師招生和教授,以觀其成效。”
彭忠瑞臉色一下子僵住了,陳鳴臉頰抽了抽,都差點笑出聲來。要說清初時候,中國還有一個梅文鼎,現在能找出誰來呢?至少陳鳴記憶當中是沒有這樣的人的。
“陛下怎麼不乾坤獨斷?”李小妹摘了一顆葡萄遞到陳鳴嘴邊,頭枕着李小妹的大腿,陳鳴張口接着,然後說道:“理越辯越明,道越論越清。”沒有激烈的思想交鋒,就沒有對自身觀念的深層認知,就沒有對人生理念的深入思考。
現在舊儒派和新儒派在朝堂上唇槍舌劍,在民間的報紙上也你來我往,影響力在不斷擴大,正好啟發一下民間思潮。
“陛下,長沙侯陳亮求見。”
用過晚飯,陳鳴在偏殿審看着南明州總督鄭繼遞上來的奏折,關乎于那個營的,而這個時候他應該已經到台灣了。劉武在陳鳴耳邊禀告道。
“臣見過陛下。”
陳亮手中拿着一本折子,作為海外情報部門的負責人,這麼晚了,急匆匆的來到皇宮,那必然是有重大消息的。
“陛下,日本的後桃園天皇死啦。”
陳鳴心裡頭噗通一跳,這果然是極重大的消息。20歲的後桃園這就死啦?
“怎麼死的?”要是德川幕府下的手,再被人發現了,日本可就有樂子了。
“病逝的,并無異常波動。”後桃園自幼就體弱多病,看着就不是能活多麼長久的人。
“後桃園可還沒有兒子啊。”陳鳴倆眼睛閃閃發光。
“陛下,後桃園不僅沒有兒子,連女兒都沒留下一個。”日本的近支皇族絕嗣了。
“田沼意次傳來的消息說,日本皇室有意讓東山天皇的曾孫,8歲的兼仁親王入繼大統。”東山天皇是後桃園的高祖,中間隔着中禦門、櫻町和桃園三輩,這位是東山天皇曾孫的兼仁親王,從倫理上說是後桃園的堂叔,但實際上在皇家貴族中這麼遠的皿緣早就劃入遠支了。【曆史這位是跟後桃園唯一的女兒結了婚的,也就是自己的族孫女,後桃園的女兒在兩年後才出生,剛出生不久她爹後桃園就死了。日本皇族真的就是一部那啥史啊】
兼仁是第二代閑院宮典仁親王的第六個兒子,算是閑院宮的第三代,閑院宮則是日本皇室一百多年來打開創有栖川宮以來,誕生了新的親王宮家,是四大宮家之一。
就是世襲罔替的*****日本這個彈丸小國,丫呸的尊号亂上,男親王女内親王,是個孩子就tm是親王、王,肚子都吃不飽了也叫親王,他們也配?
到現在小日本最強大的桂宮親王一系,伏見宮、桂宮、有栖川宮、閑院宮四宮家之一,一年的俸祿【領地】也隻有三千石。都他麼笑死人了。
陳鳴已經不止一次看過天皇的族譜了,頭都炸了,也記不住這些近親結婚的東東相互間錯綜複雜的關系。
“田沼意次認為這是次動搖天皇根基的大好良機。希望我朝能給予配合……”
“朕明白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