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侯自有王侯命，草根也能掌天下。
楊四劈着柴，穿着一身殘破的粗布衣服，他絕對不會相信二十年後的他可以主宰一方，稱王稱霸。
“王侯将相甯有種乎？”
很多年後，這句話會成為描述他一生經曆的經典話語。但是，現在的他才十三歲，還沒有長出虎膽狂吼這句話，更沒有幻想過至高無上的權勢和富貴，和衆多窮苦的孩子一樣，隻盼着能怎麼填飽肚子。
雖然飽讀詩書，但父親是一位因重罪受朝廷貶斥回鄉的禦醫，批示：“世代為農，不可行醫，不得入仕”。家裡沒有收入，坐吃山空，隻有靠打柴為生。
幸虧上天給了他一個糟糕的身世之後，還是給他打開了一扇通向上層社會的窗戶。
“四兒，快放下手中的活回家，今天下午，皇後娘娘要來我們家！”
不遠處，是楊四的老爹楊葉，正氣喘籲籲地跑過來。
“老爹，沒買到燒餅，也不用編謊話騙我吧。”
楊葉鄭重地說道：“老爹騙你作甚，你給我聽好，皇後娘娘今天下午要來我們家，還不快些跟我回家沐浴更衣”
“皇後娘娘是誰？怎麼會來我們家？”
楊四雖然沒有出過遠門，但還是知道皇帝、皇後這些名稱的，鎮上偶爾會有說書人到來，所講的故事裡面就有皇上、皇後和大将軍。這兩年，父親也教他學習《論語》等古書，他也就漸漸明白皇後究竟是個什麼職務了。但是，皇後這麼大的人物，怎麼能來自己的家呢？
“就是你大姨啊。”
“我大姨？”楊四覺得蹊跷，既然當今皇後是自己的大姨，也就是父親的妹妹，那自己為什麼還這麼窮苦？前些年鬧災荒，老娘和兩位姐姐都餓死了，也沒見有什麼皇後大姨來送糧食就母親和姐姐，這次怎麼冒出來了？
楊葉解釋道：“就是以前住在趙家鎮子上的那位。哦，難怪你不認識她，她出嫁的時候，你還沒出世呢！說起這位皇後妹妹，與我們也不是近親，她能稱我做哥哥，也算是對我的恩賜。”
“老爹，皇後富裕嗎？”
“怎麼能說富裕呢？要說富貴。”
楊四不去管詞句該怎麼琢磨，而是盯着“是否有錢”問道：“她既然那麼有錢，娘死的時候怎麼不來幫幫咱們？”
“這！”楊葉還真回答不了這句話，因為皇後的娘家有數百家人，怎麼能照顧完全？而且鬧饑荒的年月距今已有十年，那時，她還是晉王太子妃，權力與信息都沒有現在通暢。
楊四不再追問過往，他是心裡想的是錢，能馬上到手的錢，最好是今天晚上就能置辦一桌好吃好喝的。于是又問道：“老爹，她要認你做哥哥，那她會給你銀子嗎？”
“會。”楊葉擡頭望望遠方，若有所思，“但她還會給我們更貴重的東西。”
“比銀子更好，那就是金子了？”楊四的眼中發出了亮光。
“不，比金子還貴重。”
“那是什麼呢？”楊四的心裡開始了猜想，在他的世界裡，完全猜不到什麼東西能比金子更貴重。
……
一個雜草叢生的院子，幾間破爛不堪的房屋，便是楊四的家。父子倆早早地沐浴更衣完畢，守在門口等着皇後楊豔到來。
不多久，隻見遠處有幾匹大馬馳騁而來，揚起了漫天的煙塵，大馬的身後，是一隊身着盔甲的衛兵，護衛着一頂裝飾無得比奢華的轎子。在鄉間的小路上，更突顯出這支隊伍的高貴氣息。
楊四哪裡見過如此大的場面，就連鎮上的舞獅隊都沒有這麼熱鬧。他看得傻了，問道：“爹，轎子裡坐着的就是皇後娘娘嗎？”
楊葉沒有回答，這也不用回答，他隻是盯着隊伍向着他的破房子走來。
遠遠地，楊葉就匍匐在地：“四兒，快跪下，記好，等會兒沒有皇後娘娘的指示，就好好跪着，千萬不要擡頭。”
“嗯。”楊四也跟着跪了下去。
“草民楊葉拜見皇後娘娘！”
轎中并沒有傳出聲音，簾子打開，走出了一位戴着鳳冠的婦人，三十歲左右，風韻猶存。
“五哥免禮。”皇後朱唇微起，威嚴十足，“你叫的人可都來齊了？”
“早等着了，隻等娘娘坐定，他們才敢進場。”
……
在楊葉事先的安排下，楊家村的少年男子都聚集在他們家的破爛院子裡，家長們也齊聚一堂，圍着皇後楊豔。
“各位鄉親父老，我楊豔進宮十多年，也沒給大家帶來什麼福澤，一直挨到今天才來看望大家，給大家道歉了。”
“哪裡哪裡，娘娘能來我們小山村，是我們八輩子都修不來的福分。”楊葉帶頭，其他人也跟着附和，畢竟他曾經在宮裡當過差，這幾句話順口就能說出來。
楊豔又說道：“我人微言輕，不能在皇上哪裡替你們謀取一份像樣的差事，但是這次回來，是宮裡最近要選一批太監，就特意回到老家，照顧我們本家的孩子。”
聽到皇後是來選太監的，站在院子中間的少年們顯然吃驚不小，褲裆裡的東西也在發着抖。雖然他們才十歲左右，但是也了解太監是一個什麼職務，要說想當太監，他們是不願意的。有這種想法的人是他們的父親。
他們的父親知道，拿當太監和待在窮山村裡受苦相比，自然是當太監幸福得多。與其在在山村裡過着飽一頓餓一頓的生活，不如去宮裡當太監，雖然斷子絕孫，但至少能吃飽穿暖，也不會擔心哪天餓死或者病死。何況，傳宗接代的任務還有他們的兄弟承擔。
楊豔又說道：“各位鄉親父老，家有兩個兒子以上的，就推薦一名，如果能入選宮中，他就可以給你們的家庭帶來銀子、帶來富貴。如果隻有一根獨苗的家庭，我也不忍心讓你們沒有子嗣，就不用報名了。不強迫，純屬自願，你們好好想想吧，我還會在老家住上一陣子，想去宮裡享受富貴的，在我回宮之前都可以到我們李公公處報名。”
楊豔的身旁，走出來一位衣着華貴的太監，滿身富貴相。
在場的家長們見李公公如此富貴，心中暗想，如果自己的兒子能像他這樣，那也算給祖上增光了。
要楊四去宮裡當太監，他自然是不願意的，老爹隻有一根獨苗，不能到他這裡就斷了香火。和父親學醫，他自然知道男女的身體結構，如果要把他的命根子割掉，他甯願在村裡受苦。
不知道父親的意思是什麼。
按照楊葉剛才表現出來的表情來看，很可能有把他送到宮裡去的意思。父命難違，老爹啊，你為何把自己的兒子往火坑裡推，皇後娘娘都說了，隻有一根獨苗的家庭，可以不去啊！
楊四期盼着皇後娘娘走後，老爹會給他商量，到時候他堅決不去，看老爹會不會改變主意。
當然，他更希望老爹給他說的比金子還貴重的東西不是當太監，而是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