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女頻

175【搶掠】

王梓鈞 3636 2024-01-31 01:10

  總兵府。

  趙瀚、龐春來、李邦華,舉行三人會議。

  趙瀚把費映環送來的密信,遞給李邦華說:“瑞金義軍沒了,隻剩數百人,逃入閩贛交界的大山之中。福建巡撫沈猶龍,率一萬六千餘衆,已移駐贛州。”

  龐春來的眼神不好,李邦華直接把密信内容念出來。

  念着念着,李邦華就心驚不已,因為這封信寫得太詳細了。不但有官兵的火器數量,還有某些将官心懷怨恨,自己或者親信被巡撫處罰過。

  信中又言,鄒維琏正在籌措糧草,明年開春之後,必定攻打萬安、龍泉、泰和三縣。攻下這三縣之後,再來與趙瀚對峙,并聯合江西巡撫南北夾擊。

  信中還說,廣東、廣西四處烽煙,兩廣總督暫時無力入贛,當趁機先擊敗一路官兵。否則的話,三省官兵合起來,兵力将達到五萬人。

  李邦華驚訝道:“總鎮,這是何人手筆?”

  趙瀚神秘微笑:“敵軍之中,有一大官是吾内應。此時不可外傳,避免洩露内應的消息。”

  “這是自然。”李邦華不再細問。

  龐春來開口道:“該做出決策了,是等明年出兵,還是現在就出兵。是該先北上,還是先南下。不論如何選擇,我軍都必須先手,否則就有被南北夾擊之危。”

  趙瀚說道:“不止南北夾擊,廣信知府張應诰,已經練出五千鄉勇。李懋芳隻要不傻,就會讓廣信兵跨府征讨撫州賊,滅掉那裡的南豐縣密密教匪。這個時間,應該也是在明年春。一旦把撫州教匪剿滅,張應诰就能從撫州過來,從東邊直插吉水縣城。”

  “唉,到那個時候,就是南、北、東三面夾擊,官軍的總兵力在四萬左右。”李邦華歎息。

  龐春來建議道:“我認為,應該水陸并進,先攻打贛州的福建客兵。”

  李邦華同意道:“對,先打福建客兵。這内應送來的密信,說福建軍将皆無戰心。可先散步謠言,說鄒維琏為了保護江西百姓,又怕軍心不穩,打算撤換所有福建籍武官。還有……”李邦華突然有點黑化的表情,“把鄒維琏的老母和族人‘請’來吉安,假造書信送去贛州,就說鄒氏一族皆反。福建總兵陳廷對,必然與鄒維琏将帥離心!”

  福建總兵陳廷對,是武狀元出身,被崇祯實授廣東副總兵,接着又升任為福建總兵。

  這人是崇祯的死忠,若是聽說鄒氏族人從賊,再加上鄒維琏打壓福建武将,恐怕會幹出什麼離譜的事兒來。

  “好,先把鄒維琏的族人請來!”趙瀚對這個計策表示滿意。

  崇祯八年,十一月。

  江良率領五百士卒,大搖大擺的從新喻縣出發,三天時間便抵達上高縣。

  上高知縣大驚失色,他早已募兵千餘,此時不敢出城殺敵,隻敢帶兵堅守城池,并派人到南昌報信。

  江良卻在縣城碼頭搶船,坐船渡河而去,直奔新昌縣(宜豐)去了。

  上高知縣被搞得一頭霧水,以為反賊假裝離開,其實是想殺個回馬槍,幹脆将幾道城門全部堵死。

  江良過河之後棄船,一路向地主“借糧”,又大搖大擺的來到新昌縣城。

  新昌縣隻有幾百個鄉勇駐守,知縣同樣吓得尿褲子,還以為隔壁的上高縣已經被反賊占據。卻見江良帶兵進入大山,這個舉動更令人摸不着頭腦,新昌知縣徹底給整迷糊了。

  唉,那位福建巡撫鄒維琏,是真正的苦出身啊,老家居然在大山當中。

  雖然有相對平坦的出山道路,但距離縣城足足四十裡路。鄒維琏幼年時候,孤兒寡母以砍柴為生,進城賣一次柴禾得往返八十裡。

  估計亡父留下了騾子之類,否則單靠人力運送柴禾,他們母子倆早餓死了。

  來到龍崗村,問清鄒維琏的住處,江良立即帶兵撲去。

  其實目标很好尋找,鄒家有高大的進士牌坊,宅子修得也相對闊氣。曾經窮苦的孤兒寡母,如今已修建大宅,鄒母有丫鬟伺候着,還有好幾個孫輩在膝下承歡。

  “老夫人,跟我們走一趟吧。”江良微笑道。

  鄒母臨危不懼,問道:“你們是反賊?”

  “對,”江良非常有禮貌的威脅道,“在下奉命行事,接老夫人全家去吉安府。老夫人若是自盡,那隻好将鄒氏滅族了。離開之時,可以帶些銀子,但東西不能帶得太多,畢竟還要長途行軍呢。”

  鄒母歎息一聲:“唉,容我安排一下。”

  鄒母拿出田契、身契,将田産贈予佃戶和家奴,也送了一些給鄰居和族親。前後耗費三天時間,江良都耐心十足的等着,然後便将鄒維琏全家帶走。

  包括鄒維琏的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年齡最大的才十六歲。

  返回途中,鄒母見反賊并不胡亂搶劫,就算找地主“借糧”,也隻每人拿走幾斤。她忍不住對江良說:“這位将軍,老身看你也是良善之人,與那尋常惡賊并不是一類的。為何不投靠官府,報效君王與朝廷?”

  江良笑道:“老夫人看來是好日子過久了,不曉得窮人怎生困苦。皇帝昏庸,官府無道,咱們窮人活不下去,這才起事造反求活。”

  鄒氏還在勸人從善,她說:“三十多年前,我丈夫過世,隻留下孤兒寡母。家裡的十幾畝薄田,也被族親霸占,就剩下兩頭一頭騾子。我帶着犬子進山砍柴,砍得累了,就教犬子讀書,教他用樹枝練字。一騾子柴禾,從山裡運到縣城往返,要走一天一夜,走在路上也讓犬子背書。再苦再累,隻要肯幹,總是能出頭的。”

  江良忍不住冷笑:“你兒子當初,若是沒考上舉人進士怎辦?天底下又有幾人能夠做官?”

  鄒氏說道:“便不做官,也可做其他營生。隻要與人為善,品行端正,又踏實肯幹,總有出頭的一天。”

  江良終于忍不住了,止步怒吼:“我爹勤奮種地,卻是被活活餓死的!我娘生病了,買藥錢都沒有,就躺在床上等死!我若不造反,早晚也是爹娘那般下場!”

  “唉,都是苦命人。”鄒氏隻能歎息。

  ……

  趙瀚派人去搶鄒維琏的家人,江西總兵楊嘉谟也開始動手了。

  這貨帶着幾百家丁,還有幾百李若琏留下的衛所兵,坐船一路來到清江縣地界。

  戰馬沒有帶來,那玩意兒就是累贅。

  江邊,一個隻有六歲的放牛娃,突然牽着耕牛轉身就跑,半路上遇到村民大喊:“官兵來了,官兵來了!”

  不多時,負責訓練農兵的駐村軍官,敲打着鐵鍋奔走大喊:“聚兵,聚兵!”

  村長和農會幹部,也慌忙組織村民轉移:“不要耽擱,帶幾斤糧食就走,莫被官兵害了性命。”

  農民們哪裡舍得?

  别說挑擡糧食離開,就連鍋碗瓢盆都想帶走,大大延緩了轉移速度。

  不多時,楊嘉谟帶兵進村,大吼道:“此皆從賊之人,雞犬不留!”

  幾個帶着全幅家當轉移的農民,被官兵追上來當場砍死。而且割下腦袋,都算是反賊首級,可以報賞論功。

  緊接着,楊嘉谟沒有去追其他村民,而是直奔附近地主家的大宅。

  “轟!”

  宅院大門被撞開,一個老年士紳讨好迎接,拱手道:“各位官爺,你們總算來了。我家實乃良民,并未從賊,反被那趙賊分田。數千畝良田啊,全都被分幹淨了,剩下幾畝可讓人怎麼活……啊!”

  楊嘉谟一刀将這士紳砍死,下令道:“此縣被趙賊竊據,人人都是反賊。男的殺了,老的殺了,年輕婦人和女童帶回去!”

  搶小民有甚意思?搶大戶才來得快!

  更何況,這裡是反賊治下,就算殺光搶光大戶,也能把惡行推到反賊頭上。

  那混蛋巡撫和布政使,完全把楊嘉谟當叫花子打發。江西都司也是個垃圾,要啥啥沒有,楊嘉谟為了養兵隻得劫掠百姓。

  不但可以搶糧搶錢,還能殺良冒功!

  楊嘉谟的家丁負責殺人,那幾百衛所兵,負責把搶來的東西運回船上。半天時間,斬獲首級上百,還搶來錢糧無數。

  “快跑,反賊來了!”正在搬運财貨的衛所兵,吓得扔下東西轉身就跑。

  負責指揮衛所兵的,是一個本地千總,他跑到楊嘉谟面前:“楊總鎮,這些賊寇厲害,還是盡快回南昌為好。”

  楊嘉谟指着遠處,不屑笑道:“那也算兵?一群農民而已。把你的人叫回來,财貨全都得搬到船上,且看我是如何破賊的!”

  楊嘉谟的幾百家丁,皆為百戰精銳,已經跟流寇打了好幾年。

  雖然戰馬沒有帶來,但一個個穿着鐵甲。

  裡面鎖子甲,外面是嵌着鐵絲和鐵片的棉甲,不怕刀砍劍劈,甚至能抵禦弓箭。

  而他們此刻面對的,卻是附近村鎮的農兵。

  這裡是趙瀚新占的地盤,農兵隻訓練了兩個月,許多人武器都不齊,還在用菜刀和竹槍作戰。

  方圓幾個村,農兵全都聚起來了。

  隻有十五歲的胡定貴,如今屬于農兵什長,他手裡持着撿來的官兵制式長槍。

  “停!”

  這些農兵的臨時統帥,是一個正兵什長,被分配到村裡練兵的。他傳令道:“莫要急進,拖住敵人,古千總、李把總很快就坐船來了!”

目錄
設置
手機
書架
書頁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