熏風解愠,凜風燃怒。掌珠深知這個時候不能激怒男人。凡事要順着他講,否則,一旦鬧開,誰的面上也挂不住。
原本,她是想剛一點兒,可對方什麼性子,她再清楚不過。你剛,他更剛。你傲氣,他比你傲氣百倍。無奈之下,小姑娘軟着嗓子,往他懷裡湊。纖細的雙臂穿過他的腰,環在一起,露出兩截白皙的小臂,“殿下,這裡不方便,下月中旬,你接我入宮可否?”
溫聲細語最具殺傷力,但蕭硯夕是何人,會色令智昏?
“又是月中?”蕭硯夕垂眸,盯着她發頂的旋兒,揉了一把她的腰。
“嗯。”掌珠盡量放軟身子,依偎在他硬邦邦的兇膛,違心道,“我喜歡宮裡的圓月。”
給借口附上風雅,就不突兀了?蕭硯夕哼笑一聲,真是低估了她。
他倒也不在意她的小心機,哪個女人在争寵時沒點心機?不過,他還是不信她的鬼話。
喜歡他?
除非腦子壞掉了。
察覺出他的松動,掌珠小幅度舒口氣。若是真在這裡“煮飯”,明兒一早她就沒臉見府裡人了。
蕭硯夕掐開她環在自己腰上的手,視線睃巡一圈,落在拔步床上。雪青色帷幔上墜着銀勾,勾子上系着一個刺繡荷包。
裡面放的是免死令牌吧。
蕭硯夕摟着女人的細腰走過去。
掌珠被迫挪動步子,心裡一萬個不情願,隻盼他快點離開。
“這是什麼?”蕭硯夕碰了一下荷包,“辟邪的?”
“辟你。”
掌珠說在心裡,然後,護食般将荷包揣進懷裡,“這是聖上給我的。”
“德行。”蕭硯夕掐住她的鼻尖,非得逼小姑娘用嘴呼吸才松手,“孤今晚不走了。”
“......”
好像沒瞧見掌珠眼裡的驚悚,蕭硯夕大喇喇坐在床沿,“讓你那丫鬟準備浴湯,孤要沐浴。”
“殿下明日不是還要早朝嗎?”掌珠蹲在床邊,像模像樣給他脫靴,一點兒沒表現出不樂意,“明早來得及嗎?”
“孤跟宋閣老一同進宮。”
“......”
掌珠越聽越離譜,腳步虛浮地走到雞翅木櫃前,取出一雙高齒屐,為男人換上。
這雙高齒屐顯然是給男人準備的。蕭硯夕挑眉,“哪來的?”
掌珠拉開櫃子,裡面整齊擺放着各式新衣,“這是宋夫人給閣老準備,沒地方放,就放在我屋裡了。”
什麼借口!
蕭硯夕啧一聲,這顯然是薛氏為他準備的。知道他某夜會來?真有先見之明啊!難怪宋賢後院隻有薛氏一個女人。
男人閑閑地道:“你跟宋夫人多學着點處世之道。”
“哦。”掌珠關上櫃門,走到多寶閣前,“殿下要喝茶嗎?”
“大晚上喝茶?”
“...嗯。”
蕭硯夕笑道:“你是怕孤夜裡困頓,沒辦法碰你嗎?”
掌珠背對他抿抿唇,她哪是這個意思,她是想緩解尴尬氣氛。
蕭硯夕脫掉外衫,随手撇在掌珠腦袋上,“讓丫鬟擡水進來。”
掌珠扯下外衫,整整齊齊疊好。随後推開門,讓春蘭去備水。
春蘭剛下旋梯,就瞧見站在廊道裡的宋賢,心想老爺這是默許太子夜闖小姐閨閣了?她搖搖頭,裝作沒看見,徑自去往竈房。
廊道裡,宋賢捋捋胡須,回了二進院。
薛氏站在正房門口,擔憂道:“殿下在府上,咱們不去拜見,會不會顯得失禮?”
“咱們去了,才更失禮。”宋賢靠在門邊,仰望一輪明月,歎道:“看來,咱們要攪入東宮太子妃的角逐中了。”
“可掌珠的身世,”薛氏走到丈夫身邊,小聲道,“這孩子出身平凡,還被牙婆拐走八年,皇後娘娘和宗人府是不會同意的。”
“可我宋賢的養女,絕不可以隻做一個承徽,更别說昭訓、奉儀了!”
薛氏靠在丈夫肩頭,“咱們給掌珠争取一個良娣席位吧,也算沒辱了門楣。”
宋賢似乎早有打算,隻是遲遲未與妻子講,“咱們先争取太子妃之位,良娣是退而求其次。”
“若掌珠真是咱們的親閨女,一個良娣的确是委屈了,可掌珠畢竟是養女,還不願入族譜,老爺量力而為吧。”
宋賢搖頭,“她是聖上的恩人,手裡有免死令牌,就此兩點,為夫也要為她搏一搏。免得日後落了聖上的埋怨。”
薛氏心裡歎息,原來他的顧慮在此。
夫妻二人的私語,讓剛剛回府的宋屹安盡數聽了去。宋屹安轉身走進了陰暗的窩角廊。
他來到後罩房的小院裡,仰頭望着映在绮窗上的兩道人影,溫潤的雙眼黯淡下來。
周圍暗影浮動,想是潛伏在四周的太子暗衛。
宋屹安盯着绮窗,見高大的人影籠罩住嬌小的人影,嬌小的人影掙紮了下,被高大的人影扛在肩上,兩道人影消失在窗前,不知去做何了。
宋屹安兇口發堵,手背暴起青筋。本是溫和的人,此刻卻想不顧君臣之禮,上前去拍門。這是首輔府,太子殿下即便再尊貴,也不該在臣子家裡欺負未出閣的姑娘。
掌珠雖委身于他,但也不該被召之來,揮之去。宋屹安閉閉眼,任冷風灌入衣袍。
閨閣内,蕭硯夕将小姑娘扛進湢浴,“兌好水。”
說着走出去,站在窗前,透過微開的窗縫,看向窗外。君子如玉的宋家郎,竟在夜晚徘徊在妹妹的房前。
都挺能耐。
蕭硯夕合上窗,從雞翅木櫃裡取出一套寝衣,尺碼剛剛好。
稍許,春蘭拎着水桶走進湢浴,很快,提着空桶出去。三五個來回,算是交差了。
掌珠輕聲喚道:“殿下,水溫可以了。”
蕭硯夕拿着寝衣走過去,倚在門邊,盯着屋裡的場景。氤氲水汽中,女子身姿窈窕,嬌媚動人,男人很快來了感覺,沖她勾勾手,“過來伺候。”
人都進來了,還讓她怎麼伺候?掌珠忍氣走過去,手指勾住他腰間革帶,拉着他走向浴桶,“我在門口守着,不會有人突然闖進來。”
蕭硯夕看着她的柔荑,粉粉的指甲修剪整齊,泛着光澤。
他抓起她的手,像搓面團似的搓了幾下。
掌珠不明所以,“殿下?”
“手生的不錯。”男人張開雙臂,“寬衣。”
掌珠硬着頭皮為他解開革帶,将衣服一件件挂在素衣架子上,“我...先出去了。”
說着,低頭就要溜。
蕭硯夕哪能如了她的願,伸手攬住她,将人扛進水桶。
“嘩啦。”
水面上浮,溢出桶沿。
掌珠站立不穩,噗通坐在水裡,浸濕了衣衫,打濕了頭發。她抹把臉。未施粉黛的小臉更顯嬌豔,唇瓣也更加紅潤。
蕭硯夕撐在桶沿,附身看她。就愛看她生氣的樣子。
掌珠沒入水裡,仰起頭,“殿下要我先洗嗎?”
“你讓孤用你用過的浴湯?”
“不是。”掌珠心裡氣極,面上不顯,“殿下不是讓我先洗,為何把我丢進桶裡?”
蕭硯夕散漫地撥弄水花,“桶太小。”
掌珠反應過來。浴桶是薛氏找人為她量身制作的,隻裝得下她一個。
蕭硯夕擡睫,看向她,“替孤擦擦。”
那也不能這個樣子。掌珠捏下發紅的耳朵,伴着嘩啦一聲站起身,姣好身段外洩。
傾城貌、天鵝頸、楊柳腰,在夜裡妖媚四溢。
蕭硯夕長眸微動,扯過寝衣蓋在桶上,“收拾好自己。”
掌珠透過薄薄的寝衣看向燈影中的男人,不真切。如煙霧缭繞中的一隻銀狐,而她是砧闆魚肉。自古狐狸就喜歡叼肉。
掌珠閉閉眼,想起夢境中的一切,不覺發出一身歎。
蕭硯夕好笑道:“愁自個兒的處境呢?”
掌珠掀開“蓋頭”,秋水盈盈看着他,“殿下今晚放過我吧,下月中旬,我把自己洗淨,送您身邊去。”
聽聽這是什麼惑人的鬼話。
蕭硯夕掐掐她臉蛋,“還想讓孤派人來接你?想得美。”
掌珠将手覆蓋在他手背上,用臉蹭了蹭他掌心,“求殿下了。”
姑娘軟着嗓音,嬌氣連連。任鐵石心腸都該被融化,偏偏遇見天生冷心腸的蕭硯夕。
蕭硯夕将她拎出水桶,罩上一層衣衫,橫抱着走向拔步床,“孤月末要去一趟兖州府,下月中旬回不來,這段日子,不得好好滋潤滋潤你,免得你胡思亂想。”
“......”
蕭硯夕将她放在蠶絲衾上,撂下帷幔,“乖,自己脫。”
掌珠鑽進被子裡,捂住腦袋搖頭,“我今天不舒服,殿下放過我吧。”
蕭硯夕傾身圈住她,“哪裡不舒服?”
“哪哪兒都不舒服。”
“來,孤看看。”蕭硯夕一本正經地在剝掌珠的殼。
掌珠揪住濕漉漉的衣襟,萌萌的大眼睛很是無辜。
蕭硯夕忽然覺得喉嚨幹,單手捂住她的眼睛,盯着她挺翹的鼻尖和紅潤的小嘴,呼吸重了幾分。
視線被遮蔽,掌珠擡起手去探他的臉,“殿下......”
蕭硯夕沒理,盯着她一開一翕的紅唇,生平第一次有了想吻的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