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
周良安叼着煙進了三叔家的小院子,一排土房子有六間,一間堂屋三間住人,竈房加豬圈。
門外有竹子編的雞籠子,他進來的時候看見三嬸兒正把雞朝籠子裡趕,三叔端了幾十個雞蛋,慌慌張張的從另外一個房間裡搬,看樣子這是在做戰略轉移啊!
“三嬸,肚子餓了,要不然殺隻雞給我接個風什麼的?”
三嬸是山那邊村子嫁過來的,人呢,不像二嬸那麼爆,不過一肚子壞水,喜歡給三叔吹枕頭風,别看和二叔和三叔表面一團和氣,其實就算是一家的兄弟,成天到晚的,為了一畝三分地也能争的頭破皿流,私底下兩兄弟打架也不是一回兩回了。
三嬸一聽周良說要殺雞,笑的滿臉苦澀,“良安,這些雞崽子都喂了沒多長時間,嫩着呢,沒什麼油不好吃……”
周良安咬着煙嘴兒,嘿嘿直笑,“三嬸,嫩就幹煸,嫩雞崽子幹煸着吃才好吃呢……”
“良安,你看今天家裡出了這麼多事情,三叔跟三嬸也沒功夫,你去你二叔二嬸家,平常你婆婆都是跟着他們家開夥食,那夥食開得可好了,讓你二嬸給你炒回鍋肉,巴掌那麼大一塊的肉,香得很。”
三叔他比二叔年輕一些,而且要白淨一點,朝周良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把雞蛋捂得嚴嚴實實的,“良安,哦,實在餓了,要不三叔給你煮兩個荷包蛋?”
三嬸将就手裡的東西随手往地上一扔,扯着嗓子也開始罵,“媽賣批的,也不知道哪個生兒子沒得屁眼的東西手這麼賤……”
三叔頓時連屁都不敢放了,這哪是罵人,這分明就是轟客。
不過周良安早知道是這麼個結果,也不計較,嘿嘿一笑,正準備出院子的時候,突然回頭看了他三叔一眼,“三叔,你病好了嗎?”
“啊?什麼病?良安,你回來,你說我什麼病……”
等三叔追着周良安要出去的時候,發現周良安已經走遠了,周富回頭迎接的是他老婆質疑的目光。
四叔家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沒有院子,隻有一排房子三間屋,這還是他當初結婚的時候趕工越出來的,他結婚早,當然,老婆跑得也早。
周良安過去的時候,四叔正坐在家門口磨刀,嘩嘩嘩嘩的那把刀磨的特别的鋒利。
周良安走過去,蹲在他旁邊,将一支煙直接喂到他嘴裡,然後雙手捧着火給他點着。
“小兔崽子,你現在洋氣了。”
四叔笑着說了一句,他沒有半點酸意。
周良也不說話,四叔磨了一陣之後,用拇指在刀刃上刮了刮,就把刀扔在一邊,擦幹淨了手之後,才夾着煙頭說,“你跟你媽過得好嗎?”
“不好,成天大魚大肉的,錢多的花不完,感覺人生沒什麼追求……”周良安憂郁的看了看遠方。
周貴哈哈大笑,“臭小子,你就知道眼饞我,等着,四叔今天給你弄點城裡吃不到的!”
扔下這句話,四叔飛快的朝對面的大山當中跑了過去,不一會兒滿頭大汗的跑了回來,隻不過手裡提着一隻灰色的野兔子。
“前天我聽二哥三哥說農忙,要去城裡把你找回來的時候,我就去山裡下了套子,還不錯,有兩隻……”
周貴笑得特别幸福,也笑得十分簡單。
“不是有兩隻嗎?為什麼隻有一隻了?”周良安也好奇的看着周貴手裡提着這隻有點肥大的野兔。
周貴笑了笑,“另外一隻是母的摸了摸懷上了,就把它給放了……”
周良安看着這個老實巴交的男人,再看了看他這間破房子,當年分家也分不到什麼東西,沒錢沒勞動力來建房子,周萬從城裡拿着錢回來請人,用了不到半個月給他起了這座土房子,然後把新媳婦迎進了門。
老大和老四的關系是最好的,這也是為什麼8年前搶錢的時候隻有老二老三,沒有老四。
砰!
四叔那斷掌一掌劈在兔子的脖子上,當場把它劈昏過去,鋒利的刀剝皮的手法一氣呵成,專治各種強迫症的患者,三刀兩刀的将兔子改了刀,鍋裡放了菜籽油,把兔子扔進去跑油鍋……
周貴手裡忙,嘴上也沒閑着,“大哥死的時候,我想去奔喪,還沒出門,就聽你婆婆和二哥三哥要上去分大哥的錢。我跟二哥三哥打了一架,沒打過……我是沒臉去見大哥了。”
“後來他們把錢分了,我沒要!”
周良安白了四叔一眼,“你要,他們給你嗎?”
“嘿嘿嘿……”
四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臉又垮了下來,“我沒去分你爸的錢,你四嬸……你原來那個四嬸天天罵我是個沒用的東西,掙不着錢不說,就連這種現成撿錢的事也不去幹,她性格本來就要強。妯娌之間,更是吵個沒完沒了。你婆婆跟着人二嬸三嬸過的,當然幫着他們,所以三天兩頭的過來和你原來那個四嬸吵。時間長了,難免有怨氣,不知道是哪一天的,早上突然起來的時候,發現家裡沒人了,找了很長時間,後來才聽說她跟一個去外面打工的男人跑了。”
“卧草,四叔,你這是被人綠了呀?”
“綠?啥是綠?”
“就是綠帽子,形容你女人偷人的意思!”
周貴嘿嘿一笑,“你個狗曰的,這可是你四叔的傷心往事,怎麼到你嘴裡就變成笑話了?”
“不笑能怎麼辦?難道讓你再哭一場?”
周貴大把大把的炒鍋裡加幹辣椒,竈屋裡全是嗆人的油煙子,周貴聳了聳鼻子,“也是,過了這麼些年了,在農村裡呆着也沒看到緻富的可能,都說要緻富,先修路,路修了,沒看到富在哪?後來又說,要緻富少生孩子,多種樹。我也種了,可是種下去不讓砍!怎麼富?依我看還得出去打工……聽說你原來那個四嬸在粵東,我就去粵西……”
“四叔,粵西鬧土匪,你這是準備加入土匪大軍,幹點大事?”
四叔愣了一下子,聽說現在就是粵東最富有,去那兒都能掙到錢,那既然粵東都這麼有錢,粵西又能差到哪裡去呢?可是對外面世界一無所知的周老四還真是想錯了。
一鍋幹辣椒燒野兔居然裝了一盆,辣喉嚨的高梁酒平常從來舍不得拿出來,今天為了良安,也不藏了。
一口兔子一口酒,周良安笑得有些溫情!原來親情有的時候隻需要一口兔子,一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