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的濃雲擠壓着天空,沉沉的仿佛要墜下來,壓抑得整個世界都靜悄悄的。淡漠的風淩厲的在大街小巷裡穿梭着,路上的行人也都是步履匆匆,不時擡起頭來看看烏壓壓的天空,念叨一句:“要下雨了!”
真真頭上紮着藏藍色碎花頭巾,站在花店門口,把那一盆盆鮮花往不大的店面裡搬。
她不慣做體力活,加上這些年又是被人捧在手心裡寵着的,才隻剛搬了幾盆,就有些費勁了,擡頭擦了擦額上的汗,單手抓着T恤領口扇着,以換取微不足道的涼意。
“真真啊,你怎麼又在這裡幹這些,媽不是說忙完了客人讓我來的嗎?你看你,身體不好,也不知道養着,這麼重的東西,是你能搬的嗎?”
聶綿卿從店裡走了出來,兩手在身前的圍裙上擦了兩把,拉着真真讓她放下手中的花盆。
“沒事兒,我有分寸的……”
聶綿卿瞪她一眼:“你有什麼分寸,永遠也長不大的孩子。”
“呵呵,在媽媽的眼裡,女兒自然是永遠也長不大的。”
真真把聶綿卿抱在懷裡,使勁的撒着嬌,聶綿卿裝不下去冷臉,也笑了:“是是是,我的小寶貝,快進去,去把賬目看一看,這些媽來就行了。”
真真答應着進去了,那一抹嬌小纖細的身影就此消失在了韓澈的眼裡。
“總裁,我們進去嗎?”
小四從副駕駛座上回過頭來看向韓澈小聲問到,他們已經在這裡坐了有好一會兒了,總裁也不說下去。
事實上,小四不知道的是,韓澈像這樣隔着遠遠的距離,什麼也不做,隻是呆呆的看着真真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從他那天讓她從韓家離開,已經過去整整四周,今天是她離開韓家的第二十九天。不是刻意的去記啊,可這腦袋就是記得這麼清楚,不可思議的很。
他知道她去了賀家,但并沒有找到賀明宸,賀明宸為什麼突然就放棄了?這個問題,韓澈想不通,就像他也想不通自己怎麼就真的推開了真真一樣。
他其實是有些生氣的,他一把年紀了,男人大好的時光還在,卻有一大半的時光都耗在了對聶真真的追逐上,如今,他隻是耍了點小脾氣,那個傻乎乎的丫頭,就真的毅然決然的從他的世界裡離開了。
她既然沒能跟賀明宸在一起,為什麼不回來找自己?他完全忘記了,他曾經說過,她是個水性楊花的女子,他恨這樣的她,恨不能她已經死了!
脖子伸長了望對面那家花店裡張望着,隻可惜店鋪太小,他這麼努力,也沒能再看到那個讓他魂牽夢萦的身影。
“小四,你們在這裡等我。”
手握在門把手上,韓澈打開了車門走了下去。
“總裁。”
小四在身後叫住她,把一隻黃色的文件袋遞到他手上。韓澈點點頭接過,鄭重的在手上拿好,兩眼張望着川流不息的車輛,往對面走過去。
就要走到店面門口時,隻見一個身材高大、一身高端西服的男人站在了花店門口。
韓澈瞳仁一縮,不自覺的皺了眉,是他?怎麼會是他?梁駿掣怎麼會出現在聶綿卿的花店裡?是湊巧,還是正如他所想的那樣,是有意為之?
韓澈倒退着步子,悄悄的躲到一旁書店的屋檐下。
梁駿掣看了眼正在往花店裡搬着花盆的聶綿卿,二話不說,挽起袖子就幫起忙來,到底力氣活還是男人比較在行,沒多會兒,放在外面的花盆就被全部搬了進去。
天空陰沉的愈發厲害了,才是下午兩三點鐘,光線暗的就像是晚上一樣。
兩人一同進去了沒多久,玻璃門上的風鈴“叮呤當啷”一陣作響,真真的身影突兀的闖進了他的視線,理智告訴他,現在應該找個地方躲起來,可是,他的私心卻支配着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真真,我來了,就站在你身邊,你看見我了嗎?
事實上,真真隻要稍一偏頭,就能看見站在屋檐下的韓澈。她也的确是這麼做了,不過,是朝着相反的方向。
她朝着左手邊的小巷子裡走了進去,腳上的涼拖在地面上發出“嗒嗒”的響聲。
韓澈苦澀的笑笑,笑自己神經質的緊張,隻可惜戲劇性的一幕并沒有出現在他身上,他反複練習好的雲淡風輕的一笑也沒能展現在她面前。
真真去了沒多久,就從小巷口子裡返身走了出來,這一次手上拿了一隻紙袋,紙帶上印着某某咖啡店的字樣。
韓澈皺了皺眉,她的身體,可以喝這種東西嗎?他往前走了一步,想要出聲制止住她,也希望她能發現自己。
然而,真真埋着頭拎着咖啡袋子一路小跑着到了花店門口,都沒有擡眼朝韓澈的方向看過一眼。
隻聽門上的風鈴再次清脆作響,她就這樣走了進去,這一次,面對面,明明是注定要相遇的場景,卻還是錯過了。
像是被人打了一悶棍,而且是迎頭痛擊!韓澈呆立在花店門口,兩眼直勾勾的望着裡面,半天都沒反應過來。
這家店面太小了,隔着玻璃門,韓澈能将裡面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
梁駿掣從真真手裡接過咖啡,笑說:“那我就不客氣了,隻能讓你看着我喝。”
真真笑着,從桌子上拿起平日裡喝的水杯,朝着梁駿掣努了努嘴,不屑的笑笑:“我自制的花茶,是您沒有口福。”
梁駿掣大笑着,眼角的細紋堆在一起,倒使得他多了幾分這個年紀的人該有的慈祥的神情。
聶綿卿在一旁癟了癟嘴,神情雖是不屑卻沒再冷嘲熱諷。
自那日梁駿掣去過真真家裡之後,梁駿掣就成了真真家裡的常客。梁駿掣雖是梁氏總裁,但平日裡并沒有什麼架子,就好像真的隻是真真的一個長輩。
就連聶綿卿也對他有所改觀了,她曾悄悄的對真真說:“這個老頭,看起來不像是不懷好意,倒像是缺乏家庭溫暖似的,他的那個當明星的女兒,是不是經常不在家,所以,從你這裡尋找當爸爸的感覺?”
真真大笑,不怪聶綿卿這麼想,梁駿掣對她是真的有點太好了。
梁駿掣一直勸說真真母女換所公寓住,但真真說是原來的地方就很好,婉拒了他。
她連梁駿馳買給她的公寓都不去住了,又怎麼會搬到梁駿馳哥哥給買的公寓裡去?所謂無功不受祿,她實在沒理由接受他這麼大的恩惠。
“你以為我沒有錢嗎?我也好歹是個有幾項發明創造的博導好不好?我隻是喜歡住在原來的地方。”
她是這麼對梁駿掣說的,當然她不可能告訴他,因為身份的問題,她的那些存款,她現在是一分錢都拿不到。
梁駿掣想想也很有道理,既然她這麼堅持,他也隻能順着她的意思作罷了。
隻有聶綿卿知道,女兒的拒絕裡帶着多少堅貞的骨氣和高潔的傲骨。
隔着一定的距離,韓澈隻能看見裡面的人圍在一起說說笑笑。那個梁駿掣看着真真的樣子,是他最最熟悉的該死的寵溺,隻怕并不他所有的少!
韓澈别過臉去,深吸一口氣,該死的!他竟然沒有想到,梁駿掣那麼反對梁駿馳和真真的婚事,居然是因為他自己對真真懷了不一般的心思!
這個老男人,居然好意思對真真有想法?
韓澈一愣,老男人?年齡是問題嗎?他還不是一樣比年輕的真真大了那樣許多?
烏壓壓陰沉了有一會兒的天空,亮起了一道閃電,撕破了這虛僞的天際,耳邊突然響起一聲炸雷,轟隆隆的由遠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