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着急之際,忽聽外面有人進來,一看,竟是成英。
“成英,你來幹什麼?”抱琴沉下臉問。
“二夫人回了大夫人,說三姑娘病了,我奉大夫人之命,前來看看有什麼需要幫忙的。”成英邊說,大眼睛邊骨碌碌地轉,徑直走入房裡,抱琴忙令小丫鬟攔住她。
成英早已伸長脖子看清了房内的情形,包括病倒在床,人事不知的杜月芷。
昨夜杜月芷給她那樣大的下馬威,丢了夫人的臉,夫人回去想起這事,又打了她幾耳光,成英早就恨死了杜月芷,回去氣不忿紮了小人,沒想到這麼快見效,這賤人居然燒得面色绯紅,人事不知,簡直不能太爽!
“那你快幫我們請個大夫進來!”青蘿信了成英,天真地開口。
成英道:“早前不是已經請過了嗎?我看姑娘好像很安靜,又不是多大的病,餓一餓就好了,何必又勞師動衆,惹人非議呢?”
抱琴皺眉:“那個大夫是個庸醫,胡亂診治,結果姑娘越發病重,現在連藥都喝不進去,請你再請一個好點的大夫來!”
成英似笑非笑看着說話的抱琴:“你是在命令我嗎?”
抱琴看她的笑容隻覺刺心,忍氣道:“成英,現在人命關天,你有什麼怨氣,等姑娘病治好了,我随你發洩。”
“你?昨日三姑娘才說我不敵你抱琴一根腳趾,口下無情,現在病成這樣也是活該!實話告訴你吧,府上來了貴客,滿屋子的主子全都去看熱鬧了,誰都顧不得你們。夫人特意吩咐了管事媳婦們,又要我來照看,但凡你們的要求都得通過我。想救人,看你們的表現,比如抱琴你跪下給我磕頭,喊我一聲姑奶奶,好好求我……”
成英本想借此機會大大折殺一下這房裡的傲氣,抱琴咬牙站了起來,哪知福媽媽一把按住她的肩膀,冷聲對成英道:“不必了,成英,你走吧,姑娘的事我們自己想辦法。”
杜月芷把院子裡所有的丫鬟都當作人看,一直竭力護着她們的尊嚴,哪怕危難之際也沒放棄,咬牙堅持着。若是抱琴此時跪了,等于杜月芷的努力全都白費了,就算她立刻就醒了,恐怕也會傷心難過,更甚以前。
抱琴不能跪。就算跪了,成英也不一定請大夫,何必讓這種小人得意!
成英聞言,冷笑一聲:“我可給過你們機會,是你們不要的!”言罷,抽出兇前的帕子捂住口鼻,嫌棄地搖搖頭:“滿屋子的藥氣,我可受不了,先走了。”
成英昂着頭大搖大擺地走了,滿屋靜了一會兒,隻聽青蘿哭着罵了一句:“壞透了的人,狗仗人勢,欺負姑娘!等姑娘好了,看你們還敢不敢這麼嚣張!”
衆人都稱她罵得好,可現在成英走了,唯一一條路也封死了:常氏一定吩咐過不許任何人理會她們,連老太君都瞞住了,請醫問藥是不可能的了。
“我有辦法!”劍螢眼前一亮,突然想到了一個主意:“青蘿,令兒,你們跟我來!”
劍螢匆匆出去,過了一會兒端了滿滿一盆冷井水進來,裡面浸泡着一條毛巾。青蘿和令兒抱着一大塊冰,冰透明晶瑩,還冒着缭繞白霧,顯是剛取出來的。
福媽媽一看這麼多冷物,明白過來:“你要做冷敷?不行,姑娘千金貴體,怎麼受得了這些!”
“雖說冰敷有些冒險,但依我平日細看,姑娘身子骨并不像府裡其他姑娘那樣嬌弱,很能承受一些極端方法。這還是少爺說的法子,我已試過幾次,效果很好。現在姑娘高燒不退,若不用此法,再晚就來不及了。”
福媽媽聽劍螢說得似乎有些道理,病急亂投醫,就答允了。
劍螢這才擰了冷毛巾,遞給抱琴,讓她給杜月芷做冷敷,又找了切冰刀,将那一大塊冰切成小塊,碎冰拿幹淨的毛巾包了,給杜月芷額頭,手腕,大腿和腳踝都放上幾個。大家全都站在一旁,警惕而又小心地觀察杜月芷。青蘿哭都不敢哭了,睜大眼睛,緊盯着床上的小主人。
杜月芷不由得發出幾聲呻/吟,她太熱了,渾身像燒着火爐,昏昏沉沉中感覺到幾絲涼意,好像大渴之人遇到甘霖,擁了過去,那涼意越來越深,将她渾身的火驅走。
劍螢知道她喝不進去藥,又選了幾粒碎冰,放入她口中。
碎冰在口中化為冰流,沒有引起強烈地反抗,自然而然順着喉嚨進去。進了一些水,杜月芷的神志似乎有所恢複,隻是還不能說話。
換毛巾,換冰塊,擦汗,通風……
一個時辰後……
“姑娘能喝藥了!”抱琴大喜,拿着小勺子的手不住顫抖。方才她試着喂了一些藥,杜月芷居然沒有吐出來,還下意識做出吞咽的動作。
“姑娘醒了嗎?”
“還沒有,不過她已經燒的沒那麼厲害了。”
“劍螢,還是你的方法有用。”福媽媽終于松開緊緊皺着的眉頭。
劍螢白淨的面容露出笑意:“這本是練武之人的一些粗鄙辦法,用在姑娘身上,我也是冒險而為,隻要姑娘喝的進去水,再降溫,就無大礙了。”
隻聽床上一個虛弱的聲音道:“劍螢,是你救了我。”
所有人大呼:“姑娘醒了!”
杜月芷睜開眼的時候,正好聽見劍螢的話,再看到抱琴拿着小勺子細心喂自己藥,青蘿腮邊還挂着清淚,福媽媽疲倦地守候,令兒也是瞪大了眼睛看自己反應,心中湧過一陣陣暖意,全身的病痛好像去了一半,眼睛潤潤的,想哭。
“姑娘,你哪裡痛?”青蘿緊張兮兮地問道。
“我哪裡都不痛,過來,扶我起來。”杜月芷露出蒼白的微笑,她現在可不是能躺着的時候,她得好起來。
大家連忙将虛弱的杜月芷扶了起來,杜月芷體内仍是熱,她手心裡握了一塊冰,暫用涼意穩定心神:“把我的針灸盒拿來。”
杜月芷給自己診了脈,又拿了銀針,紮在自己幾個大穴上,讓抱琴拿了幾株曬幹的藥草泡了水,自己略喝了幾口。這些草藥并不溫和,但卻是治高燒發熱的良藥,正所謂良藥苦口,才喝了兩口,她也忍不住蹙眉,吐吐粉嫩的小舌頭:“太苦了!”
“既然知道苦,為何還要把自己弄得慘兮兮的?”
一個清朗俊逸的少年站在門口,紫冠,衣袂翩翩,青蝙落霞,眸色似冷非冷。他手裡還牽着一個與他面容十分相像的孩童,雪團似的,黑發紅唇,隐隐貴氣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