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勝看着面前引以為傲的外孫，幾年前女兒離去時那種頭痛感再次襲來，不，這次更為猛烈一點。

　　“希希，你一定要學你媽那樣忤逆我嘛。”

　　“外公，我隻是想自己決定自己的路而已。”

　　“自己決定自己的路！”顧勝把辛然的調查報告甩到自己面前，同樣的一份，幾個小時之前林森已經遞給了顧希。

　　“在今天之前，你可從來沒有覺得現在的路走的有什麼不好啊。你是要準備糊弄誰呢？你還是我？”

　　顧希當然是指派的動林森的，但是顧希從來也是清楚的，林森的領導隻有顧将軍一個。看也沒看散落在面前的資料，自己所有的行為會被一一彙報上去本就林森的日常工作，更何況這次，簡直就是不用去想也知道的事情，他沒什麼好解釋的，自己的決定如果外公不動怒那才是真的有問題了呢。

　　從軍從政之路，沒什麼不能走的。可是，太慢了。

　　“你以為，沒了我的名頭。那些人會賣你這個毛頭小子的面子？我怕你到時候怎麼死在外面的都不知道。”

　　“有沒有外公的名頭，我都是外公的外孫。您應該相信我的。”

　　一個女兒，一個外孫，都是為着個外人就胳膊肘往外扭！~

　　葉華茂也就算了，到底是給他生了個兒子，死心塌地點也是正常。這個林妍算什麼東西？不過是一年不到的交情而已，為着她顧希一次又一次的收拾爛攤子也就算了，現在這是連自己前途都不要了？年輕人，就是太不谙世事，一時沖動就容易意氣用事。

　　但是自己已經丢了一個女兒在外面，當真還要把外孫也朝外推？孤家寡人的過這剩下的半輩子？

　　“我可以幫她這次，但是你退學的事情就從此不要再提，以後還是好好的按着路子走罷。”

　　這已經是退讓的意思了，顧勝戎馬一生，槍炮面前也不曾退過一步，臨老了臨老了卻在家人身上破例了一次又一次。

　　“外公，林妍或許是個導火索，但是有她沒她，最後我都會走出這一步的。”

　　頂着外公難看的臉色，顧希做出了決定就沒有回頭的打算。“您幫不幫我這次，我遲早都會換到這條路上的。”連幫忙的名頭都是不打算讓林妍擔待了？當真維護到這個份上？

　　自從上次和顧希通話之後，時間仍是按部就班的前行，第二天就是預定的拍攝日，林妍翻來覆去的睡不着，工廠分配的房間林妍還沒有去退，趙家一再表示他們繼續住下去沒有關系，但是這次回來之後林妍還是決定在父親出院之後就搬離，這個地方盛載了太多母親的回憶，她不想有一天自己的隐私被曝光時，連這幹淨的回憶都被玷污。

　　早上的鬧鈴還沒有響起，就被一夜都沒有合眼的林妍伸手按掉。刷牙洗臉，鏡子裡照出來的人明顯的沒有了上個月出門前的意氣風發，年輕的底子到底是好，一夜無眠也隻是眼下一片淡淡的淤青，遠沒有以後自己那濃重的黑眼圈。

　　辛然的這部片子和其他的三級片一樣，劇情單薄到可憐，所謂女一的拍攝全程都是在山南影城完成，對演技的要求基本沒有，全程最多的表情一是欲拒還迎的羞憤反抗，二是沉淪欲海的享受。所以當年并非科班出身也沒有接受過訓練生培訓的林妍在後來的角色中，演技一直受人诟病，影評總說她每每隻能用浮誇的身體語言和動作來表現人物的情緒，一點層次也沒有。若不是後來機緣巧合認識了自己的老師，怕是到死自己都達不到一個演員的基本要求。可笑的現在偏偏又要重新撿起那些垃圾一樣的演技。

　　辛然安排的人很準時，看見林妍之後大家的情緒明顯放松了很多。

　　接林妍的兩個人估計也是自己這部片子的搭檔：高大俊美的小白臉和六塊腹肌的健身教練。男人在辛然的片子裡向來不是重點，當然也沒人去關心。坊間盛傳辛然公司的老闆或者客戶有需要的時候，甚至可以親身上陣去拍片。當然，簽約到那個地步的演員在辛然手下也是稀少的。林妍現在還沒有淪落到這個地步，或者說，在觀衆的興奮點被消磨完之前，值錢的雛星，辛然還是大發慈悲的願意維護一下的。這不是仁慈，而是商業利益的最大化。

　　香江所有的拍攝開關工之前，都一定會上香祭拜，這種迷信活動在劇組裡是不成文的規定，林妍看着面前插着高香，擺着烤全乳豬的祭台，辛然已經西裝筆挺的等着了，劇組的幾位都穿的很是清涼，和林妍扣到領口的長袖襯衣很是鮮明的對比。

　　“人終于到了？就差你就齊了。”

　　林妍沒有吭聲，乖乖順從的站到了身後，擺出了一副合作的态度。

　　招呼了自己的小弟，香已點起，第一個鞠躬還沒有直起腰呢，

　　“喲，這還沒開場吧？”

　　不速之客到了。

　　砸人場子這種事情辛然常做，但是自己的場子被人砸，還算是破天荒的第一次。辛然半眯着眼睛打量着來人，一加三的配置，來勢洶洶啊。

　　“這不是J.K嘛？怎麼？什麼風把你吹過來了？”目前香江的頂級經紀人J.K，在他手上成就過香江影帝的傳奇，從發掘到一手捧紅硬生生的不過經營6年而已，本來J.K帶着自己的影帝進軍國際市場正是紅火的時候，老東家千輝娛樂去年面臨嚴重的财務危機，瀕臨倒閉。J.K帶着他旗下藝人從海外歸來力挽狂瀾，一口氣接了6部劇4部電影，部部都是重量級的制作，謝易行幾個國際大牌的廣告也重簽千輝，标準的以一人之力挽救了整個集團。否則千輝娛樂早就在去年就該倒掉了。

　　“辛大導的新片開拍，怎麼樣都該過來捧捧場的。”一邊客氣的說着，一邊拿出合約：“順便過來把我的簽約藝人帶走。”

　　“哦？謝影帝也回來了嗎？不是說他最近接了好萊塢的大制作，起碼要呆上1年？”環視一圈，故作驚訝的樣子：“怎麼什麼時候來的我的劇組我都不知道。”

　　身後的人哄笑起來，林妍的眼裡卻是刹時迸出光彩，直覺告訴自己，J.K是沖着自己來的。

　　“辛導說笑了，我來接的可是林妍，簽了我二十年的約，不聲不響的就跑這裡來，讓人一頓好找啊。”

　　合約上林妍的簽名顯然和她本人是對不上的，但是現在誰還關心這種細枝末節的問題，看了看J.K身後的律師團，還都老熟人呢。

　　“怎麼？你也看上她了？”

　　“哪能是我看上她了呢，是我們之間早有合約。”對峙之間滴水不漏。

　　“哦？千輝什麼時候簽下的林妍，怎麼沒見有點風聲透出來？”就一個半死不活的千輝，一個運氣好捧出了影帝的經紀人而已，也敢和自己嗆聲？當真不知道自己身後是誰嗎？

　　J.K的底氣顯然比辛然知道的更足一點，

　　“辛導要是有興趣加入千輝，那麼下次這種消息就能早點知道了。”頓了頓，“不過現在，還是按合同辦事吧。”

　　完全是撕破臉的節奏了，

　　“合同！真是不巧了，我手上也有一份合同，怕是要甄别一下誰真誰假了吧。”

　　J.K神色未變，滿不在乎，

　　“甄别當然是要甄别的，不過辛導，現在給你們柳總去個電話可能更合适的一點。”

　　J.K口裡的柳總正是辛然所在公司的大老闆，也是香江最大的社團目前的當家人，也是辛然在圈子裡橫着走的最大的資本。

　　話音未落，小弟的手機已經遞了過來：

　　“辛哥，大佬的電話。”

　　狐疑的看了兇有成竹的J.K一眼，辛然舉着電話踱着步子到了一邊。

　　偶有兩句争執聲也因為聲音壓得太低大家都聽不清楚，最後隻聽見辛然無奈的“好的”兩個字。再回來的時候臉色就和林妍正好對調了一個個。

　　皮笑肉不笑的對着林妍：

　　“我還真是想不到啊。”啧啧了兩聲，“既然是J.K你們千輝的人，你們要來帶走我也沒辦法，隻是下次别忘了，簽約了就該好好教教，不在公司待着到處亂跑可是會惹麻煩的。”

　　“自然是會注意的。”

　　自然而然的把林妍拉到了自己身後，幾位律師連忙上前把人隔離開來。一個小小的位置交換而已，于林妍的意義不亞于一次重生。

　　“怎麼？還有什麼人也是千輝簽了的嗎？”辛然看着紋絲不動的J.K

　　“怎麼剛才柳總電話裡沒交代清楚嗎？林妍在你們手上的那份合同也要交割一下。”比辛然還要驚訝的表情，

　　“肯定是柳總貴人事忙忘記交代了，沒事沒事，要不你看我再給他去個電話？”

　　娛樂圈混，果然是全靠演技啊。

　　辛然看着面前老油條沒臉沒皮的樣子，想要留下半點把柄是不可能了。

　　“小佳，去我抽屜裡把資料取出來。”

　　在幾位律師和林妍的仔細确認下，最後的這點資料也算是做了廢。林妍陰郁到現在的心如同經曆了360度的過山車，跌宕起伏之後終于是落到了實處。

　　“關于林小姐名譽澄清的事情。”看了看即将在爆發邊緣的辛然，怕是從來沒吃過這麼大的虧，再爽也要知道什麼叫見好就收，J.K終于是松了口：

　　“我們千輝自己來安排就是，隻是辛導新片的新聞發布會怕是要重開一次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一行人裹着林妍離開了。辛然挂在臉上最後的風度消失，祭台被一把掀翻在地。

　　“辛哥？那我們今天還拍不拍？”不識趣的小弟戰戰兢兢的問到，

　　“拍，誰來拍？你給我當女主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