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放同賀雲昭夫妻問過好,又對曹宗渭道:“國公爺打趣了,我又不是小娘子,回什麼門?”
曹宗渭撩擺,與賀雲昭兩個一齊在羅漢床上坐下,道:“坐吧,初二來作甚?”
陸放道:“料想這個時候國公爺和夫人也該回來了,正好家中無事,過來蹭一頓飯。”
陸家今年才不會無事,陸放去年立功,不僅自己升了官,陸遠在官府裡拿到的好處也更多了,今年去陸家讨巧的人不會少,隻陸遠一個人哪裡應付的過來?陸放肯定是逃出來的。
曹宗渭也不戳破,隻道:“婉兒又不同我們一起吃飯,這會子估計在老夫人院裡伺候着,你來栖鳳堂做什麼?”
陸放摸了摸鼻子,道:“難道讓我去見老夫人?但是老夫人又不會留我吃飯,好國公爺……不如就讓我蹭一頓飯呗!”
賀雲昭揮揮手,讓丫鬟去榮貴堂看看。
沒多久丫鬟就回來了,把孟婉也帶來了。
孟婉不是從榮貴堂出來的,陸放進栖鳳堂沒多久,她就從孟氏身邊回了自己的院子。
孟婉同兄嫂見過禮,壓根沒把陸放放在眼裡。
陸放被無視了反倒有些高興,他靠在椅背上,笑望孟婉。
孟婉被他看的不自在,又看丫鬟在跟前,便紅臉斥道:“你做什麼一直瞪着我!”
陸放反問道:“這如何是瞪你了?”
陸放這般沒個正形兒,姑娘家的臉皮兒薄,賀雲昭便道:“好了好了,就要用飯了――春芽,去前院把哥兒都叫來。”
丫鬟出去後,賀雲昭便領着孟婉一起進内室看純兒去了,看着奶娘喂完了奶,哄着她玩了一會兒,方出去了。
開席後陸放死皮賴臉留着在這兒跟着一起吃了飯。
飯後,孟婉要走了,陸放便辭别曹宗渭夫妻倆,跟了上去。
賀雲昭讓丫鬟跟過去,省得讓人說閑話。
陸放也是厚臉皮不知避嫌的,好在還算規矩,雖行夜路,也未動手動腳,和孟婉隔着兩拳的距離,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
陸放問孟婉什麼時候回去。
孟婉心裡有話,卻說不出來。她心裡明白,在南京日子那麼好過是受了誰的庇佑,可感激的話有些多餘,若真依他嫁了,心裡又有些膈應。
陸放也知道孟婉心結在哪兒,他道:“若是一年半載還不足讓你信我,那便三年五載,隻要你不嫁,我便等的起。”明朗的月光下,白雪皚皚,孟婉紅了眼睛,自回了金陵,天天應付家中上上下下,除開母親,她身邊已經沒有幾個真心人,而母親又是個需要她保護的,不管怎麼說,她心裡對陸放不僅是感激的,還是心
動的。
快走到青竹院的時候,孟婉低聲對陸放道:“我還住上一段日子,歸期未定。若是要走了,會告訴你一聲的。”
陸放新如擂鼓,孟婉已經肯和他和顔悅色地說話了!
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孟婉面前一片白霧,她鼓足了勇氣道:“謝謝你讓人在金陵照顧我。”
陸放輕嗯一聲,道:“舉手之勞。”頓了頓,低頭靠近她一些道:“方才不是瞪你,是想你,想不住地看你。”
孟婉登時面色潮紅,快走了兩步,陸放差點要拉着她,顧忌着有人看着,便沒動手,也快步跟了上去,三兩下就踩上了青竹院的石階上,他道:“别惱我!”
孟婉披着羽緞,裹了裹,站在石階上道:“不是惱你,你快走吧!”
青竹院的丫鬟一直守在門口,聽見動靜早來開了門,孟婉說完話,便轉身進去了。
陸放摸了摸下巴,在回味孟婉的那句話,不是惱他……那大概是喜歡他了?
被丫鬟送出了二門,從角門出去之後,陸放心情倍好,琢磨着如何對孟婉更好,方能俘獲她的芳心。
……
今年的年過的忒快,各家各戶都在忙忙碌碌中走出了新年。
十五過後,大街小巷也都重新熱鬧了起來,曹宗渭這樣的人早開始上值了。
曹正麾去衛所的事,他自己也有了心理準備,隻是臨行前舍不得妹妹,難得的情緒外露,抱着純兒好一頓親熱,才去拜别了長輩,收拾了東西去了神策衛衛所裡。
曹正麾離開的這段日子裡,曹正允自然更加費心地在純兒面前露臉,以期妹妹對他更加依賴。
純兒漸漸也學會走路了,在四五月份的時候,已經能夠被人稍稍扶着走路了,不光如此,也能簡單的說幾個字,而且最先學會了喊“嬷嬷”。
萬嬷嬷本來是打算賀雲昭身子養好了就走的,現在多了個小丫頭,還老是纏着她玩,倒一時間舍不得走了。
自打純兒能開口說話了,喜歡逗弄她的人就更多了,頭一個便是曹正允,他一有空就來教妹妹說話,除了父母親的稱呼,他便教妹妹喊“哥哥”。
純兒暫時還喊不出“哥哥”。
七月的時候,曹正麾從衛所裡又回來了一趟。
這大半年裡,他就回來了兩趟,實在想家的緊,回來之後來不及洗漱就去見了祖母和祖父,而後直奔栖鳳堂,找母親和妹妹。
這時候的純兒已經會喊人了,隻不過有時候喊的準,有時候喊不準。
曹正麾聽說妹妹可以喊人了,早就抑制不住激動,要去見她抱她同她玩。
純兒自幾個月前見過曹正麾一面,早就把大哥給忘了,這會子被大哥哥抱着,呆愣愣地看着對方,小拳頭握在耳邊,眨了眨眼,自己捏了捏自己的耳朵,伸手讓賀雲昭抱抱。
賀雲昭走過去,抱過她,對女兒笑道:“這是大哥,純兒忘記了?”
曹正麾心頭一酸,哎,幾月不歸家,妹妹都把他忘記了,這可不好!
一家子一起在次間裡坐下,曹正允坐在賀雲昭身邊,拉着純兒的手玩。
曹正麾眼饞的很,到底是沒忍住,還是走到了曹正允身邊,和他一起牽起純兒的手。
曹宗渭咳了一聲,問道:“在衛所裡可好?”
曹正麾忙退了兩步,作揖答話道:“還好。”
“辛苦否?”
曹正麾想了想,道:“略辛苦。”
曹宗渭嗯了一聲,道:“男子漢大丈夫,也該吃吃苦頭。”
吃苦頭沒什麼,曹正麾不怕,隻是回來了還不能和妹妹親熱,心裡癢的很。
曹宗渭瞧了曹正麾一眼,道:“風塵仆仆的,先回去洗漱罷!省得弄髒了你妹妹。”
曹正允接話道:“正是正是。”
曹正麾也怕一身的塵土沾染到純兒身上,應了一身退出了次間,出了院子便快步跑了回去。
人走了賀雲昭才嗔道:“麾哥兒都黑了瘦了,你還這般說話。”
曹宗渭抱過純兒,道:“黑了瘦了康健了,身子更好了,咱們純兒身子還弱着,當然要多顧着純兒些。”
曹正允又道:“就是就是!”
曹宗渭騰出手敲了下曹正允的腦袋,道:“你也一身汗臭,沒事兒離你妹妹遠點。”
曹正允捂着腦袋,委屈道:“爹……你不也……一身男人味兒麼!”
都是半斤八兩,好意思說誰呢!
約莫小半個時辰,曹正麾便過來了,再來的時候,便是一身幹淨的墨綠束腰綢袍,小麥色的面皮上五官都張開了,很有曹宗渭的影子,舉手投足之間更是穩重了些,性子比之前更加内斂了。
一家子聚在次間裡,小廚房的丫鬟婆子早就開始備飯了。
兒子難得回來一次,曹宗渭倒也不多苛刻了,一家五口其樂融融地在屋裡說話。
曹宗渭有一搭沒一搭地問了曹正麾一些衛所裡的事,又略囑咐了幾句,奈何純兒的笑容和笑聲都太牽引大哥的心了,父子之間的随意談話并不和諧。
曹宗渭瞧自己身邊的這四個這般和氣,他也不好破壞這氣氛,便沒再多問了。
曹正麾得了閑,便悄悄露了個笑容,和曹正允一起抱着純兒玩耍。
曹正允為了顯擺,想讓純兒叫他哥哥,他念了三遍,還拿糖果哄她,純兒才肯學了,她張口露出幾顆細白的小牙齒,像小兔子一樣,念道:“葛……葛……”
曹正允糾正她:“是哥,哥哥――這個是大哥,大哥!我,二哥,二哥!”
曹正麾也念了兩句“哥哥”。
純兒開口喊道:“大鵝,二、二鵝。”
這時候萬嬷嬷挑簾子進來了,她說飯備好了,要不要傳進來。
純兒一見萬嬷嬷,便道:“嬷嬷,嬷嬷。”張着手,要抱的樣子。
萬嬷嬷心都軟了,走過去抱了抱純兒。
曹正允酸溜溜道:“妹妹倒是喜歡萬嬷嬷,卻不知道什麼時候學會叫哥哥。”
曹宗渭也笑道:“下一個該學會叫爹娘,大哥二哥都得往後排去。”
賀雲昭沖丫鬟道:“夏秋去傳飯罷!就擺在次間裡。”
萬嬷嬷抱着純兒蹭了蹭,看了看她的小嘴兒,笑道:“又長了兩顆牙。”
大人們要吃飯了,純兒也要吃飯了,萬嬷嬷交代了一聲,便把姐兒抱走了。
吃飯的時候,哥倆都心猿意馬的,似乎還在回味那聲“大鵝,二鵝”,雖然叫的不準,那他們也認了。鵝就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