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婉又在曹家過了一個年,曹家也由武定侯府變成了定國公府,門庭熱鬧,人馬不絕。
初一這日,孟婉同哥嫂一起去給孟氏和曹博晉拜年,加上幾個小輩一起,初一大早上十分熱鬧。
孟婉年紀其實不小了,隻是還沒成家,在長輩眼裡都還是小孩子,她給姑姑姑父磕了頭,收了一個大紅包,厚厚的紅封紙裡邊,都是一百兩一張的銀票。
起初孟婉拿着還很心虛,她從未在孟氏手裡收過這麼多銀票,便是在家中,親大伯叔叔們也不曾給她這麼多壓歲錢。
拿着紅包忐忑地坐了會兒,輪到底下幾個小孩子的時候,孟氏給的紅包也都很厚,并道孩子們都大了,手裡也該捏幾個錢了。
孟婉看着大家手裡的紅包都不必她薄,心裡才好受了一些,但也感激姑姑的體貼。她這回從金陵來,除了一些特産,什麼都沒帶過來,能孝敬長輩的不多,富餘的打發底下人的東西更不多。
好在曹家都是對她上心的,賀雲昭派去青竹院的人,沒有一個是勢利眼的東西,不管她打不打賞,個個辦事都很仔細盡心,也沒在背地裡嚼舌根。
這個年過的孟婉心裡暖暖的,隻有在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才知道哪些是真心的人。
一家子在榮貴堂裡吃過飯,便各自回去了,孟婉回了青竹院,帶了點小禮物又單單去了栖鳳堂給兄嫂拜年。
曹家在京都沒有輩分比孟氏和曹博晉更高的親戚了,大年頭一天,曹宗渭出去走訪了幾位先生前輩,這時候并不在屋裡,兩個小的去了大房那邊,孟婉便隻見到了賀雲昭。
兩人一起說了會兒話,賀雲昭告訴孟婉,她明日回門,估摸着不在家中。
孟婉道:“嫂嫂放心去,那我就去煩擾姑姑。”
賀雲昭拉着孟婉的手,道:“可惜你在京中又沒特别交好的密友,不然還可以走動走動,省得天天悶在家裡悶壞了。”
孟婉道:“這有什麼要緊,兄嫂待我很好了,多不多外人與我交好,沒什麼幹系。”
賀雲昭打趣道:“我這不是怕你無聊麼,若是你也要回門了,誰還替你操心這個!”
孟婉臉紅道:“回什麼門!我就在國公府賴着不走了!”
話雖這麼說,孟婉心裡卻想起了陸放,若真嫁給了他,年裡回不了金陵孟家,還真得往曹家回一趟。
小坐了一會兒,孟婉就要走了,賀雲昭給她封了個大紅包。
孟婉實在不想收,她說姑姑的心意都夠了,現在又拿兄嫂的紅包,實在不好意思。
賀雲昭道:“老夫人給的是她老人家的心意,這是我和你表哥的心意,拿着吧,等你以後成了親,還我這三個孩子不找你要的!”
孟婉隻得受了,道過謝便回去了,回到院子把孟氏與賀雲昭給的紅包收好,她便開始給幾個小輩準備紅包和其他小物件。
曹家人口不多,長輩也不多,曹正毅和曹正健兩個也不好忽視了孟婉,拂了孟氏的臉面,所以也要去給孟婉拜年。
午膳時間還沒到,四個孩子便陸陸續續地給大房二房的長輩拜了年,一齊到了孟婉這邊。
孟婉準備了一些熱茶甜湯和糕點給小輩們,等到四個人來給她拜年的時候,熱騰騰的東西都被擺了上來,她挨個給了紅包。
其中曹正健已經年過十五了,孟婉也很避嫌,遞紅包的時候,都是經了丫鬟的手,隻有曹正毅和曹正允兩個是她親手給的。
兩個大的話少,拜過年過來吉利的話,便不再說話了。
孟婉讓壓花把四對護膝拿出來,分别給四個晚輩,她道:“是我年前和丫鬟們一起趕着做的,天冷了,你們可都仔細着些。”
四個小的收了東西道了謝,曹正允倒是沒恁多顧及,一高興就歡呼道:“謝謝表姑!摸着舒服呢!”
曹正健也說好。
青竹院熱鬧了好一會兒,四個孩子才散了。
次日的時候,曹宗渭帶着賀雲昭回門,曹宗武帶着陸秀梨回門,曹家一下子就冷清下來了,青竹院有的丫鬟婆子也同孟婉告了假,要回去一趟,仿佛整個國公府都冷清下來了。
年節時候這般冷清,孟婉心裡多少有些傷感的,便穿了身喜色濃的綢緞中襖,披着羽緞去了榮貴堂。
天兒冷的很,地上的雪沒化,半夜總會偷着再一場,白日出門臉上也會被寒風刮幾道。
孟氏睡的不沉,早上醒來便梳洗了在小間裡坐着,屋子裡兩個銅腳爐,溫着她的藥和茶水,手邊一個爐子,整個人也裹的很嚴實。
孟婉進了屋,孟氏見她小臉凍的發紅,趕緊讓人拿了手爐給她,叫她喝了兩杯溫酒暖身子。
略暖和了一點,孟婉才把羽緞脫了,遞給丫鬟去挂着。
孟氏揮揮手,隻留了一個媽媽在身邊,其他伺候的小丫鬟都被趕了出去。
姑侄兩個說了好一會兒的話,孟氏問了孟家的情形,說着說着,便說到了孟婉的婚事上。孟氏道:“起先我憐惜你,同為孟家女,姑姑也想你過的開心些,遂一直替你撐腰,想你挑揀兩年再嫁。看我如今的身子怕是不行了,你父親的德行我再熟悉不過,幼時便已經養歪了,現在又苦了你。你母
親身子不好,若是不好替你操心,趁姑姑還有力氣,你把心裡話告訴我,有宗渭在,也好替你謀劃謀劃。”
孟婉又感動又心酸,抹了抹眼睛道:“姑姑别說這樣的話,兄嫂都那般孝順,您養的好的。”挨着孟氏坐近了些,她依偎在孟氏的懷裡。孟氏拍着孟婉的背道:“你們的孝心我都知道,隻是婉兒啊,姑娘家的,真的耽誤不起。宗渭和雲昭是有奇緣,才遇到一塊兒做了夫妻,你若是氣運不好,後半輩子就難熬了。我活了這麼多年,以前的姐妹們現在早就見不上面了,但她們的前途我也都聽說了,慘烈的十分慘烈,有自缢的、被婆家磋磨死的。還有過的順心如意的,其實也不那麼如意。就好比我,老來是輕省了一些,年輕的時候日子也很難熬
,否則也不會落下一身病,正是這樣,我才想你過的更好。”
孟婉點了點頭道:“婉兒明白。”
孟氏道:“我聽宗渭說了,陸家那小子對你有情。若是你肯,便早些把事情定下,若是不肯,我便趁着年裡,讓你嫂嫂替你好生相看一門,你看如何?”
孟婉心頭直突突,一時間口幹舌燥不知道如何答話。
孟氏道:“這事暫且不急,你回去好好想想再給我答複。”
孟婉應了,留在榮貴堂給孟氏捶肩捏腿,一起用了午膳,下午看着孟氏睡沉了才離去。
回了青竹院,孟婉便聽說兄嫂回來了,陸放那個殺千刀大半月不見音信的也來了。
孟婉絞着帕子,心情很複雜,她一方面很想他,一方面又怨他。
正煩悶着,栖鳳堂的丫鬟便來請了,孟婉帶着過去,在次間裡見到了陸放。
孟婉同兄嫂見過禮,刻意地忽略了陸放,那厮卻一直拿眼睛瞪着她!
他還好意思瞪她呢!這麼久就來了幾封書信和一些小物件,怎麼好意思瞪她!
實在忍不住了,孟婉斜他一眼道:“瞪什麼瞪!”
陸放見小妮子終于同她說話了,便揚唇笑道:“這如何是瞪你了?”分明是想她想的恨不得将她吃掉,所以直勾勾地看着她嘛!
若非賀雲昭打斷了兩人,怕是要鬧下去。
一起用飯的時候,陸放還不老實,明面上看着正兒八經在吃飯,腳底下卻總是踩她。
孟婉退,他便進,孟婉進,他便退。
幾個回合下來,陸放吃了虧――他哪裡舍得用力踩她,不都是被她踩着玩。
孟婉不好意思跟他多鬧,陸放卻好久不見她,偏要粘着她鬧。她偏了腳引着他往旁邊踩,再收腳的時候陸放追了過來,踩到了曹正允的腳。
曹正允咽下嘴裡的飯,忍不住噘嘴道:“陸叔叔,你踩我作甚!”
曹宗渭瞪了陸放一眼,道:“到我家蹭飯你還要踩我兒子?再不老實我就把碗蓋你臉上。”
陸放笑笑道:“要把婉兒蓋我臉上啊……”
孟婉低頭吃飯,不去看陸放。
用過晚膳,兩人從栖鳳堂出去的之後,陸放也一直跟着她。
孟婉斥他道:“你就一直這麼沒臉沒皮?”
陸放正經道:“什麼叫‘一直’,這神功開始最近才修煉出來的。”以前他走在哪處不是别人追着捧着他?
走了一段路,陸放說了一些話哄她開心,還同她解釋了這些日沒來的緣故,順便道:“你嫂嫂禦下真嚴,什麼東西都送不進來了,我是見不得你也傳不得信給你。真真是難過!”
孟婉心裡有些甜蜜,她沒正正經經地和人兩情相悅過,若這次算的話,那還是第一遭。
她不懂太多男女之事,隻曉得現在心裡頭還是那麼喜歡着的他,不管是幼時的他,還是對她動心之後的他。
陸放瞧她和顔悅色的樣子,反而不拿軟話哄她了,而是同她說,她多久不嫁,她就等多久。
孟婉心都偏了,有了答應他的想法,隻是還有些害怕,便拿要回金陵,歸期不定的話吓他。還自己主動提了金陵的事,對他道了謝。
陸放并未拿這事多做文章,隻說舉手之勞,還肅了神色跟她說想她,方才栖鳳堂的時候也不是瞪她。他就是想她了,很想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