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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澆愁 57|第五十七章

烈火澆愁 priest 4933 2024-02-05 18:13

  宣玑一靠近這片水域,就開始心悸,在自己反應過來之前,他一把抓住了遊到他面前的魚。

  盛靈淵立刻揮手撤了傀儡術,微弱的能量從魚身上流走了,聚在一起的魚群莫名其妙地互相看了看,就地解散。
好在,據說這幫魚類記憶隻有七秒,可能也習慣了這種“我是誰,我在哪”的狀态,非常怡然自得地各自漂走了。

  宣玑捏着亂跳的海魚,第一反應是:“盛靈淵在附近!

  随即他又一愣:“我怎麼知道的?

  他隻在巫人塚的溯洄裡見過所謂的“傀儡術”,當時感覺是“神乎其技,真假存疑”,至于原理,完全沒看明白。
也沒有證據證明相似的傀儡術可以用在低級脊椎動物身上,那麼問題來了,他為什麼會有“有人在用傀儡術操縱魚群”的想法?

  “這魚不好吃,我是水系,相信我!
回去請你吃霸王海鮮。
”王隊湊過來,張牙舞爪地連比劃再吼,指着腳下的高山王子墓,“别愣神了,這又是什麼玩意?

  神奇的鲛人語在海水中鑄造了一條細長的漩渦,直徑大概二十公分,那範圍内的海水飛快地順時針轉動,甩出去的氣泡附着在外,像是海水裡憑空凝出了一條“繩子”,給他們指路。

  此時,這條“海水繩”一段牽在宣玑手腕上,一端鑽進墓道裡,追蹤着燕秋山。

  宣玑順着那海水繩看去,脫口說:“是高山微雲的墓地。

  說完他再次愣住——什麼高山微雲?

  他的心跳得更快了,好像開了震動檔,低頭看了一眼運動手環上的心率——已經逼近了每分鐘一百六十下。

  “誰?
”王隊問,“聽着像個日本友人啊,怎麼埋這了?

  這時,谷月汐和張昭也跟了上來,谷月汐朝墓道口看了一眼,氣泡倏地一震,整個人驚駭地往上彈起。

  “好多屍體!
洞口下面全是死屍!

  王隊立刻問:“有多少?

  “數不清!
”谷月汐搖頭,“一眼看不到頭。

  作為透視眼,谷月汐同志的裸眼視力5.3——沒有更高,是因為視力表就畫到這,執行任務的時候,她最高記錄是視線穿透了近八百米的山體。

  王隊還從來沒在她嘴裡聽到過“一眼看不到頭”這種話。

  就在這時,宣玑手腕上的海水繩忽然繃緊了。
高山王子墓可能是被一撥又一撥闖入者激怒了,海底震蕩起來,墓道口開始緩緩合攏。

  “等等!
”王隊一驚,“張昭,先停一……”

  還不等張昭掏出秒表,宣玑的身體又在大腦做出決策前先一步動了,幾枚硬币從他指尖彈了出去,無視海水阻力,剛好鑲進墓口的四角,隻聽一聲深沉的歎息,隐約的流光從墓道口繁複的紋路上流過,震動的墓穴凝固在那了。

  王隊眨眨眼,驚異地看了宣玑一眼,隔着氣泡,人臉被海水和他們手裡的照明設備打得慘白,皮膚的紋路全部隐沒,隻有骨骼的高低起伏凸顯,宣玑的側臉輪廓清晰,有那麼一瞬間,王隊覺得他遙遠極了,像一尊留在光陰剪影裡的石像。

  宣玑沖他們打了個“跟在我身後”的手勢,幾枚硬币在他指尖翻轉,就要往墓口潛去。

  “宣主任,”王澤忍不住叫住他,“我們燕隊……我們燕隊要是有什麼……不對的地方,那都……不是不能理解的,你能不能給他網開一面?

  宣玑握拳抵在自己的兇口上,像是想把那狂跳不止的心髒卡住,有些吃力地說:“網開什麼一面?
我天天被你們抓來兼職外勤,現在還得兼職法官了嗎?

  王澤一呆。

  “咱們是來撈人的,”宣玑歎了口氣,“隻要他還沒做出不可挽回的事。

  可是如果他像畢春生一樣,已經不再是人了……

  搬磚按件計費,會計師和律師按工作量計費,即使辭職,以前幹過的活也仍然算數。

  但“英雄”不是,這一行不能中途退出,不能半路改道,否則既往種種,不但不算功績,反倒都成了過錯,是要被一并清算的。

  宣玑下了墓道。

  他們身後的珊瑚叢中,一條吐着泡泡的小魚露出頭來,注視着墓道口。

  盛靈淵皺起眉——那小妖太敏銳,他沒敢讓魚靠太近,所以看得不大真切,隻感覺到宣玑破了高山王子墓道口的陣法。

  可那陣眼天知地知,盛靈淵自己知道,除此以外,他封印墓道時應該再沒有别人在場了。

  宣玑怎麼知道陣眼在哪的?

  話說燕秋山他們幾個,在水下墓地裡别提多狼狽。
他們幾個跳船之後,一直沒能擺脫那吃人的“水晶牆壁”,這水下的墓道好像是活的,不停地改道,不管他們遊多遠、遊多快,一拐彎,那面吞了他們小船的水晶牆總是又回到他們面前,黑洞洞的,等着他們自投羅網,

  此時,蛇皮的頭皮、木偶女的一條腿,燕秋山潛水服上的腳蹼……都已經被那水晶牆吸了進去。

  再一次遭遇水晶牆的時候,瞎子刹車不及時,不小心從牆上蹭過,右手頓時被牆咬住了。

  瞎子大叫一聲,蛇皮吓得往後蹿起,正撞上了少一條腿平衡不好的木偶女,倆人一起彈了出去。

  就在這時,墓道深處傳來沉沉的歎息,瞎子一呆——方才拼命把他往牆裡拽的力量消停了。

  蛇皮喃喃地問:“怎、怎麼了?

  “不動了。
”瞎子愣了愣,試着把手往外一抽,“幫……幫我一把。

  蛇皮和木偶女應聲上前,拔蘿蔔似的往外薅那瞎子,燕秋山卻擡頭往墓穴深處望去——白慘慘的鲛人燈把那些形态各異的屍體照得像櫥窗裡的模特,不知道這是誰設計的,一眼看去,竟透出一股詭異又殘酷的美感。

  整個墓穴就像一場剔透的标本展覽,裡面陳列着古今三千年的貪欲。

  但再深處的墓道裡,卻沒有擺放鲛人燈,漆黑一片,透着陰森和不祥。
燕秋山猶豫片刻,提着他從牆上掰下來的鲛人燈,小心地往那裡潛去。

  大約兩公裡的距離,他來到了鲛人燈列的盡頭,沒有光照的地方,石壁裡依然有什麼東西,隻是排列得更整齊。

  燕秋山舉起鲛人燈一照,驚駭得猛地一蹬腿,往後漂了好幾米——隻見那沒有光照的石壁裡,封得不再是表情驚恐的入侵者了,而是一個個孩子!

  那些孩子最大的看着十二三歲,最小的可能才是剛會走的年紀。
男孩在左手邊,女孩在右手邊,神色安詳地排了兩排,雙手都交疊在小腹上,像一排逼真的玩偶。

  男孩都赤着上身、光着腳,女孩身上則多了件小褂,看起來也很清涼,與中原地區的先民裝束很不一樣,手腕腳腕上都帶着刺青,是一圈未知的文字。

  他潛水服頭套的對講機裡傳來木偶女的聲音,木偶女說:“刺青是高山人的文字,這些小孩應該是高山族的人。

  木偶女和蛇皮把瞎子有驚無險地救了出來,三個人一起跟了過來,木偶女翻出高山王子墓的地圖——地圖被瞎子割下來的半片入水珠保護着,一點也沒濕。
隻見圖上除了古漢字,還有一種花紋配飾一樣的文字,跟小屍體身上的刺青很像。

  “這是什麼?
陪葬嗎?
這麼點的小孩也殺?
”蛇皮看得咋舌,“不是說高山王子是武帝盛潇殺的嗎?
咱老祖宗真牛逼,瞧人家這斬草除根的手段,‘人間百草枯’啊!

  木偶女說:“這些小孩應該不是人皇殺的,清平司有記載,高山貴族們跟人族一樣,生前就會把墓地建好,人皇雖然斬了高山微雲,但念在他多年追随,還是給他留了全屍,葬在高山王子早就準備好的墓地裡。
這應該是高山人的傳統,據說他們墓地建好以後,要先把陪葬的人填進去,讓他們先‘暖房’。

  燕秋山的目光從那些孩子的臉上掃過,面沉似水,問:“這麼說,我們要召喚的高山王子,是個拿小孩當殉葬的人?

  “當時社會大環境就這樣,過去女的還裹小腳呢,封建糟粕嘛,大家求同存異。
”蛇皮漫不經心地往前遊去,“還不都是為了赤淵麼,快走吧,我們路上時間耽誤得太多了。

  燕秋山喉嚨動了一下,不情不願地跟了上去:“想重燃赤淵,難道就隻能靠這種……這種……”

  “你看不慣的東西太多了,不累麼,燕隊?
”瞎子打斷他,“不想修你的刀了?
刀劍之靈的秘密,沒有比高山人再明白的了。

  燕秋山說:“世界上隻有這一個高山人嗎?

  “那倒不是,”瞎子說,“但隻有他一個人知道最後一批神兵的下落,而且也不是什麼人都能被陰沉祭文喚醒的。

  木偶女好奇地問:“什麼意思?

  “陰沉祭文不是起死回生術,姑娘,不可能讓死人複活的。
”瞎子說,“它隻能喚醒不死‘魔’,魔才能不生不滅。

  木偶女:“人魔隻在清平司的古卷裡有記載,我還以為是傳說呢。

  “赤淵封印三千年,人族一統天下,人間靈氣枯竭,現在這些沒出息的後輩根本沒有堕落成魔的資格。
瘋成畢春生那樣的,也隻能變成個不上不下的‘人燭’,沒有赤淵,世上就根本不可能有新的‘人魔’誕生了。
赤淵火不是人力能點的,隻能借這些上古人魔之力……啊。

  瞎子忽然住了嘴。

  隻見狹小的墓道到了盡頭,盡頭處,有一面巨大的“水晶牆”,裡面封着一具男屍。

  男屍保存完好,像睡着了,連眼睫毛都分毫畢現,穿着打扮與那些陪葬的小屍體不同,更像是中原人族的樣子。
看面相,他有三十來歲,并不算老,但嘴角下垂、眉心有褶,有一張飽經滄桑的臉,死後仍滿懷憂思似的。

  “這是……墓主嗎?

  “應該是,你們看他的腰帶!
”蛇皮湊上前,指着那男屍腰帶上一塊腰牌說,“高山微雲生前,被高山王送到人皇身邊當随從,腰牌上寫了‘微雲’兩個字……啧,跟我想象得不太一樣啊,我以為這高山貴族天天剝削人民,肯定腦滿腸肥的,這位怎麼一臉苦相?

  “你可以等他醒了問問。
”瞎子看了一眼時間,“咱們被困了大半天,時間不多了,子夜之交是十一點,得抓緊了——燕隊,你準備好了嗎?

  燕秋山的兩頰緊了緊。

  木偶女問:“水底下怎麼寫祭文?

  瞎子沖蛇皮打了個手勢,蛇皮從入水珠裡搬出了裝着鲛人皿的罐子,他大概是有了心理陰影,這回長了記性,小心翼翼地不敢用手碰。

  瞎子雙手交疊,擺出一個奇怪的手勢,嘴裡默念了句什麼:“起——”

  那些陶罐随着他的話音,飄飄悠悠地浮了起來,飛到了封着高山王子的石壁面前。

  瞎子:“閃開!

  衆人都見識過鲛人皿的可怕之處,集體往後退,瞎子一聲低喝,所有的陶罐同時撞向石壁,大片的鲛人皿潑在了石壁上就迅速凝結,緊緊地在石壁上粘附了一層,它竟然不溶于水!

  封着高山王子的石壁好像被刷了一層皿色的油漆,均勻極了,石壁後面的男人隐沒在皿色裡,鲛人燈下,那鮮紅顔色尤其觸目驚心,瞎子轉向燕秋山:“燕隊,到你了,子夜之前,你要把陰沉祭文用刀刻在鲛人皿上,匕首帶了吧?

  燕秋山喉頭動了動,握緊了腰間的匕首,緩緩上前。

  瞎子壓低聲音:“别忘了你的願望。

  燕秋山閉上眼,片刻,他抽出腰間的匕首,利刃劃破了周遭的水流,瞎子臉上浮現出一個微笑。

  這時,墓道口有人大喊:“燕隊,别!

  聲波直接從氣泡裡飛出來,撞開海水,飛向燕秋山,風神一趕到了!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燕秋山的匕首落在鲛人皿上,劃出了第一筆。

  一個巨大的氣泡從落刀處産生、擴散,将燕秋山與高山王子裹在一起,與其他人隔開,王澤猛地沖過去,卻被那氣泡重重地彈開——

  瞎子大聲冷笑:“你是什麼東西,也想打斷陰沉祭?

  燕秋山卻突然回過頭來,在一片皿紅中與王澤對視了一眼,居然沖他笑了一下。

  王澤手腳并用地撓着擋住他的結界,快氣瘋了:“你還笑得出來?
你是傻逼嗎!
燕秋山!
你對得起知春嗎!
知春白死了,死後也不安穩,你……”

  燕秋山沖他搖搖頭,看了瞎子一眼,忽然前不着村後不着店地問:“你說的‘上古魔頭’,應該沒有幾個吧?

  瞎子一愣:“什麼意思?

  “那就好,”燕秋山笑了起來,“謝謝諸位帶路。

  他話音沒落,手裡的匕首突然伸長,在石壁上撞出了火花,飛快地在石壁上劃了幾筆,卻不是陰沉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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