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沈青辭的話,連樞微微擡眸看了他一眼,輕“嗯”了一聲,那張邪魅精緻的白皙面容之上,并沒有多少情緒的波動,依舊是那一抹淺淺淡淡的妖娆。
月拂在案幾茶盤上取了一個倒扣着的茶杯,為自己沏了一杯茶,蒼白纖瘦的手握着茶杯輕抿了一口,然後意味深長地看了連樞一眼,“可是為了本王的小王妃?”
說話的時候,就連語調都被拖地幽長了幾分。
尤其是小王妃三個字,月拂貫來陰冷沉寂的聲音都添了一抹幽魅之意。
連樞已經不意外會從月拂唇邊說出小王妃這三個字,拈了一塊糕點慢條斯理地輕咬了一口,連看都沒看月拂一眼。
倒是極為護着妹妹的沈青辭坐不住了,眸光略涼地看了一眼月拂,唇邊溫溫潤潤的弧度也随之涼薄了幾分,緩緩開口,“月王爺請慎言,羲和公主尚未婚配,這樣說對羲和公主名聲有礙。”
沈青辭的話語微沉了幾分,甚至都沒有喚月拂的名字,而是稱呼了一聲月王爺。
聞言,月拂眸眼略微一擡,慢幽幽地看了一眼沈青辭,細長陰冷的鳳眼眼尾帶了一抹淺嘲,“你倒是關心羲和公主!”
卻偏生人就在你面前也不敢對她表明自己的身份!
連樞一直沒有說話,雖然是百無聊賴卻也是靜靜地看着樓下,在聽見這一句話的時候,微微側了一下眼眸,眸光似有若無地從沈青辭身上劃過。
不過下一瞬,又移開了目光落在了樓下喧鬧的大廳。
此時,下面正在拍賣的物件,就是無心蓮。
另一個幽靜的雅間。
尋绯墨依舊是一身绯衣如火,衣擺處繡着細緻的竹紋,以及點點竹梢,此時他并沒有戴面具,露出了白皙無暇的面容,尤其是一雙漂亮至極的鳳眸,裡面流轉着妖冽清冷的眸光,還有一分淺然的魅。
凜冽而又妖魅。
就連周身的氣息,都是那種绯火與清雪各占了一般,相互持平之間妖魅與清冽皆有之,明明該是極為矛盾的兩種極端,卻在這道绯影之上得到了完美的契合。
绯衣如火,清眸染墨。
是那種入骨的清豔冽然。
“公子,都打探清楚了,連世子,沈少莊主以及月王爺三人在二樓對面長廊最裡面的雅間。”一身青衣的栖遲掀開竹簾從外面走了進來,站在尋绯墨的面前淡聲道。
尋绯墨沒有說話,隻是垂眸淡淡地看着下面。
漂亮的清豔鳳眸中,浮現了一抹說不出來的墨色,就連面容都稍稍凜冽了幾分。
“公……”栖遲以為尋绯墨沒有聽清楚,打算再次開口的時候,站在尋绯墨身後的夜辰沖着他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再說了。
栖遲微蹙了一下眉,有些不解。
夜辰則是朝着窗外努了努嘴,無聲地對着栖遲做了個口型:無心蓮。
栖遲冷漠的面色都瞬間添了一抹說不出來的悱恻,不自覺地往上瞧着眨了幾下眼睛,沒有說話。
然後,夜辰和栖遲都沒有再說話。
房間裡面,一片沉默,就連氣氛都有些說不出來的沉悶。
至于那道如火的绯色身影,則是一直垂眸看着下面,連眸子都未曾側開半分。
狹長的鳳目中,一片幽光來回蕩漾,就像是沾染了空濛的霧色一般,漸漸地掩去了那分入骨的清灼。
許久,才緩緩開口,“不管這株無心蓮落入了誰的手中,都不可以是連樞。”
說完了這句話之後,尋绯墨直接轉身離開了房間。
绯色的颀長身影消失在房間之後,隻留下了一片來回輕碰的淺紫色水晶珠簾,發出了清脆悅耳的聲音。
“栖遲,你先去吧,這裡我看着就行。”夜辰對着栖遲淡聲道。
栖遲微微颔首,然後轉身離開了房間。
栖遲跟上了尋绯墨的腳步,跟着他直接離開了清渡商行。
到了一個僻靜的地方,沉默了一路的栖遲才緩緩開口,“我還以為你會去找連樞!”
“找她做什麼?”尋绯墨的話語,溢出口便沾染了林間的薄霧,有些沉,也有些涼。
栖遲與尋绯墨明面上雖然是主仆關系,但是私底下卻是關系極好的兄弟,是以,對着尋绯墨的冷臉也并不覺有什麼,更何況,這位的性子,本來就難以捉摸。
當然,他覺得吧,自家這位别扭怪異的性格,有一大半是被連樞給縱容出來的。
栖遲随意地揪了一小片樹葉,淡淡地開口,“你不是本來就是為了連樞而來麼?聽見沈青辭和連樞在一起的時候,啧,那醋勁大的,怕是十裡外都能聞到。”說完之後,栖遲還一連啧啧了幾聲,都快要啧到聽辨不出這個字的音了。
聞言,尋绯墨微微偏頭,眸色微涼地看着栖遲,“十裡外都能聞到?”輕輕悠悠的話語卻又帶了一抹說不出來的危險。
“可不是麼?”栖遲再次揪了一片小葉子放在手心慢慢地把玩着。
“給本王滾到十裡外去聞一聞,半個時辰内不能順着醋味找到本王就給我滾回去!”淡绯色的薄唇微微一啟,清冽的嗓音帶了幾分說不出來的淺魅與幽涼,甚至還有幾分微涼的灼然。
栖遲:“……”
盯着尋绯墨的背影,有片刻的沉默。
半晌之後,栖遲才緩緩開口,“那我還是去找連樞吧!”
作為城門失火被累及遭殃的池魚,他覺得自己還是去找那個縱火犯來滅火比較穩妥。
“去找她做什麼?”尋绯墨的聲音有些陰恻恻的涼,幽幽冷冷的。
栖遲揚起眉梢輕啧了一聲,攤手狀似無奈地開口,“你生氣的時候不是需要連樞來哄一哄才會好麼?”
尋绯墨沒有說話,隻是偏頭眸光幽涼地看了栖遲一眼。
栖遲有些無辜地聳了聳肩。
就在聳肩的那一瞬間,栖遲面容之上的神色驟然一寒。
此時,清渡商行。
那株無心蓮,連樞喊了一次價,在聽見夜辰也在喊價的時候,就沒有再說話了。
夜辰知道連樞發現了自己,便也沒有再喊價。
最後,無心蓮毫無意外地落在了南宮楚的手中。
“怎麼?你認識十九号雅間的那人?”月拂有些懶散地靠在椅背上,魅藍色的袍角拖在地上,骨節修長蒼白精緻的手緩緩摩挲着手中的茶盞,擡眸看了一眼面前一身紅衣的絕魅少年,淡聲道。
月拂的話語一出,沈青辭也看向了連樞。
剛才十九号雅間的人是在小兮喊價之後便也叫價,小兮放棄了對方便也放棄了。
很明顯,那人知道小兮想要無心蓮,并且不想讓小兮得到。
“舊識。”連樞貫來妖魅輕娆的嗓音有些淡。
出面喊價的人是夜辰,若無意外,阿绯也應當是在十九号雅間的。
“尋绯墨?”月拂那張蒼白陰冷卻精緻無暇的面容之上,唇角微微一勾,劃出了一抹淺薄的似笑非笑弧度,緩緩擲出了三個字。
雖然面容是帶着淺笑,但是,卻沒有半分淺笑是映入了眼底。
甚至那雙陰冷沉寂如一潭死水的眸子,極快地閃過了一抹凜冽的暗芒。
能讓連樞隻是一聽見對方有人喊價便放棄的人,似乎就隻有北越那個尋绯墨了。
啧,竟然敢勾引他的小王妃!
連樞沒有說話,算是默認。
沈青辭沒有說話,隻是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眉梢,眸眼深處,也是有兩分不爽的。
就在連樞起身打算離開的時候,一位橙衣女子敲門走了進來。
“公子。”橙衣女子首先對着沈青辭神色恭敬地打了個招呼,然後分别對着連樞和月拂行禮,“見過連世子,月王爺。”
話語溫溫婉婉,不卑不亢。
然後,将手中的一疊銀票遞給了連樞,聲音溫婉淡然地開口,“連世子,這是方才從八公主那裡得到銀錢,那些拍品我們按清渡商行本來的價格扣下了之後剩餘的銀兩,為了方便,茗和已經兌換成了銀票,一共七十萬兩!”
連樞看着那些銀票,然後擡眸看了沈青辭一眼,挑了一下眉梢,話語妖娆而又幽魅,“沈少莊主這是打算全部都給本世子?那你可就沒得賺了?”
沈青辭淡淡一笑,用帶着幾分玩笑的話語開口,“我現在住在連王府,若是再賺你的錢恐怕不太好吧!”
連樞輕啧了一聲,“三十五萬兩的銀錢,沈少莊主是打算在連王府住一輩子麼?”
沈青辭微微彎了彎唇,溫和内斂的眸子浮現了一抹輕柔的淺笑,淡聲道:“那連世子可同意?”
“沈莊主與母妃私交甚笃,母妃又那麼喜歡你,本世子自然是同意的。”連樞習慣性地魅然一笑,緩緩地擲出了一句話。
她能看出,母妃很喜歡沈青辭。
而且,沈青辭對她,也确實很好,至少,相處這麼久,除了感覺到了沈青辭對她的縱容,她沒有察覺到一絲一毫的惡意。
“不過,本世子還是不喜歡欠别人,無論是東西還是人情!”說完之後,連樞隻從茗和手中的一疊銀票中取走了一半,然後彎着唇角邪邪魅魅地笑了笑。
見狀,茗和看向了沈青辭。
“既然如此,便按連世子的話吧。”沈青辭對着茗和淡聲開口。反正,整個清渡商行都已經是小兮的了,這些放在這裡也還是她的。
“是,茗和告退。”茗和欠了欠身,然後轉身離開,消失在他們的視線中。
一旁的月拂意味深長地看了沈青辭一眼,看着走在兩人面前的連樞,将聲音控制在了兩個人才能聽到的範圍之内,“啧,清渡商行你預留了那麼久,其實就是送給連樞的禮物吧!可送出去了?”
“嗯!”沈青辭淡淡地應了一個字。
月拂眸眼和唇邊皆浮現了一抹說不出來的幽涼戲谑玩味,語調依舊帶着陰冷,“本王還是第一次見有人送禮物還偷偷摸摸的!”
沈青辭沒有再說話,因為連樞正停下了步子,雙手環兇靠在長廊處朱紅色的木柱之上,正勾着唇角魅然淺笑地看着他們。
“你現在是回王府麼?”沈青辭上前,看着連樞淡淡地問。
“嗯,一起?”連樞挑了一下眉梢。
“好。”沈青辭颔首。
“怎麼?兩位不打算送我回去麼?”這時,一道陰冷的嗓音緩緩傳來。
狹長邪魅的丹鳳眼看向了月拂,殷紅削薄的唇微啟,“可是本王和沈少莊主接你來了這裡?”
“不是。”月拂道,“可是本王已經讓馬車回去了!”
說了這一句之後,月拂才對着連樞玩味地一笑,陰冷邪肆的眸眼中劃過了一抹輕暖的笑,“若是小樞兒沒空送我去月王府,一起去連王府也是無妨的,正好可以去見見沐姑姑,說不定還可以看見病美人連兮!”
連樞正準備說話,面前忽然多了一道藍色的身影。
速度快到甚至在停下來的時候差點撞在了連樞身上,甚至還帶起了一陣細碎的風。
夜辰貫來溫和帶着淺笑的面容此刻染了一分說不出來的焦急之色,對着連樞沉聲道:“連世子,王爺出事了!”
聞言,連樞的臉色以可見的速度在一瞬間沉了下來,“阿绯怎麼了?”
“王爺遇刺,身受重傷。”夜辰看着連樞,定定地吐出了八個字。至于被栖遲特意囑咐的性命垂危那四個字,他實在是說不出口。
反正,隻要知道王爺受了傷,連世子一定會過去的。
“連樞又不是醫者?尋绯墨受傷了你找她有什麼用?”一道陰冷中帶着不以為意的嗓音不經意地傳了來,月拂那雙沉寂若古井幽潭的眸子浮起了一抹淺然的不屑。
夜辰看了月拂一眼,“月王爺,這件事情,似乎與您無關吧!”
月拂眯縫了一下眼睛,本就陰冷的眸子更加冽然了幾分,連帶着那張精緻無暇的面容看上去也是那張詭異幽冷的白皙。
“你是覺得本王不敢對你如何麼?”一句話,陰沉幽冷如滲了冰渣子一般,沒有半分溫度。
“夜辰不敢。”夜辰淡聲道。
東淩這位月王爺的名号他自然是聽說過。
藍衣絕水,霁月無暇。
但是行為處事卻是與這八個字毫不相幹。
身體孱弱,行事偏頗,手段陰狠毒辣,肆無忌憚,而且,睚眦必報。
仗着東陵陛下的寵愛,在上京無法無天,放眼整個上京,幾乎沒有人敢惹這位月王府的小祖宗。
連樞看了一眼月拂,然後将眸光移到了夜辰的身上,“阿绯現在在哪裡?”說話的時候,聲音裡面帶了一絲罕見的擔憂。
“北越行宮。”夜辰如實道。
“我随你去。”說完之後,連樞看了沈青辭和月拂一眼,淡聲道:“連樞有事先行離開,兩位請便。”
然後沒有任何猶豫地和夜辰一起離開。
看着連樞離去的背影,月拂在原地靜靜地站立了片刻,漂亮陰冷的眸中,有一抹寒意一閃而逝。
真是讨人厭的尋绯墨!
沈青辭的臉色也不是很好,微蹙了一下眉頭,神色有些沉,甚至還有一抹說不出來的憂色。
“先回月王府吧!”直到那道妖紅色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之中,沈青辭才看了一眼月拂,淡聲開口。
月拂沒有說話,隻是站在原地微微蹙起了眉梢,本就沉寂的眸子此刻愈加沉寂陰冷了,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麼。
半晌,一雙眸子才幽幽地對上了沈青辭的眼眸,溢出蒼白唇瓣的嗓音依舊有那種揮之不去的陰冷,“青辭,我不喜歡尋绯墨。”
與月拂貫來刻闆陰冷的話語不一樣,這句話帶了極其明顯的情緒在裡面。
“我也不喜歡尋绯墨。”不然他也不會出手揍了他,這麼多年,像那樣赤手空拳地揍人,那還是第一次。
月拂沒有說話,他覺得自己的不喜歡和沈青辭的不喜歡應該是有些不一樣的,不過半晌想不出來到底哪裡不一樣,蹙了一下眉梢,“……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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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好眠呐!麼麼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