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欣回廚房裡繼續燒火,火光映照在她的面頰上,看上去時仍然面無表情。
劉曉芳有些擔憂的輕歎了一聲。
“欣欣,你别什麼事情都悶在心裡,不要和你哥一樣,像今天這種事情,你就應該告訴我們,下次不要悶在心裡了,記住了嗎?”
“好。”尤欣點點頭。
剛剛看見孫紅花帶着兩個兒子過來質問的事情,她又想到了一些不太痛快的事情,情緒不高。
上一世,自從嫁給了張坤後,她的日子就沒好受過,包括最後生了靜靜,那時候正好張慧先她一個月生産,孫紅花将家裡所有的雞蛋都拿給了張慧,坐月子的那一個月,也就是最初幾天吃上了娘家送過來的十幾個雞蛋,之後的日子裡每天都是稀飯和面條,一點肉沒有。
那些年孫紅花看她生的是個女兒,謾罵聲從未斷過,以至于靜靜跟着她吃了不少苦。
今天孫紅花的嘴臉和上一世的嘴臉重疊,讓她心中的怨氣似乎都要壓制不住了。
劉曉芳一晃眼就瞧見了尤欣這樣的眼神。
戾氣、怨氣、恨意交融,在這某一刻,她甚至認為眼前這不是她的女兒。
明明才十五歲的年紀,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直擊心底的神色?
然而在她細細看去時,那眼底又恢複了平靜,好像剛剛不過是她的錯覺。
劉曉芳有些疑慮,卻還是沒有多問。
翌日一早,天還未亮,尤欣就被劉曉芳從床上叫了起來。
“媽,天還沒亮,我再睡會。”
“你怎麼還睡糊塗了,快起來,今天你得去上學了。”
“上學?”
尤欣坐在床上,腦子裡空了一瞬間。
劉曉芳翻出了校服,催促着她快起床,又忙着給她去盛飯。
半個小時後,尤欣才一個人背着書包,融入了蒙蒙亮的天色中。
她的學校在鎮上,有好幾裡地,走過去大概需要三個小時左右,村子裡和她差不多大的孩子有很多都已經辍學了,所以一般來說這一片上學的路上隻有她一個人。
起初上初一時,父親還會送她去,自從熟悉了一段時間後,都是她一個人去。
這個時候天還沒有大亮,泥土路坑坑窪窪的,稍不注意就容易崴上一腳。
一路上都沒有瞧見一個人影,伴随着的還有清脆的鳥叫聲,不知道走了多久,天色漸亮,但是這一條路上仍然沒有什麼人影。
忽的,身後傳來了一道汽車聲音。
泥路很窄,尤欣停下來站到了路邊,等待車子過去。
這是一輛軍綠色的車,她不清楚牌子,是越野款的,車身很大,在她讓到一邊時,小汽車忽然停在了她面前。
“你去哪?”一道充滿磁性的嗓音傳來。
尤欣看去,正好對上了一雙堅毅的眸子。
是封厲。
他面孔棱角分明,五官好看的不像話,明明應該是毫無相關的人,可他卻停在了她眼前。
晃過神,她略有些不自然的說:“我要去鎮上中學。”
“上車。”他道。
她現在走了不過才一小半的路,要走到鎮上去還得需要兩個小時左右,坐車會節省不少時間。
尤欣上了車,道了聲謝。
車内空間很大,也很安靜,她坐在後排上,視線不經意的落在了前面認真開車的側臉上。
這張臉,她上一世也就隻有在電視裡才看的見,而這一次重生,她竟然在這幾天裡遇見了他好幾次。
想想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封厲的話不多,這一路上都保持着沉默,配着他身上的氣勢,很難讓人移開視線。
沒多久,車子停在了鎮上的中學門口。
“謝謝。”尤欣再次道了謝,背着書包走了下去。
她一走,車子也掉了個頭,很快消失在了視野中。
剛收回目光,肩膀上忽然搭了一隻手過來,耳邊響起了一道女聲,“尤欣,剛剛那個男的是誰啊?你哥嗎?你家裡竟然還能開得起小汽車,好羨慕啊。”
“沒有,隻是順便載了我一程。”
尤欣看向了身邊的女孩,很年輕,有點熟悉,但是已經叫不上來名字了。
聽到這話,女孩兒有點失望,放下了搭在她肩膀上的手,“你作業寫完了嗎?等會蛔蟲就要收作業了。”
“沒寫。”
“那你就等着挨訓吧。”說這話,她們一同進了學校。
看着有些顔色發舊的學校,尤欣隻覺得恍若隔世。
上一世在上學時,她覺得這個學校很大,現在一看,隻有一個操場,一個講話台,還有兩棟教學樓和男女生宿舍以及食堂,占地面積不廣,也僅有幾百個學生。
牆壁上的瓷磚原本是白色的,現在也舊了,教室牆壁上的石灰也在脫落,課桌是純木頭的,凳子還是四角高闆凳,桌面上的木頭紋也很舊,看着破破爛爛的。
一個班級裡也就三四十人,學生不多,一眼看去,面孔大多都熟悉,但沒有一個能叫的上來名字。
現在班主任沒在,教室裡鬧哄哄的,像是一鍋亂粥。
尤欣站在教室中央沒動,其實是因為她忘記自己的座位在哪裡了。
就在她思考着自己是坐在哪裡時,隻見教室第二列後面一個女生朝她招了招手,“尤欣,你站在那幹什麼?快過來,蛔蟲來了。”
尤欣見她旁邊有個空位置,這才走了過去,剛坐下,就見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拿着教科書走了進來。
這就是同學口中的蛔蟲。
班主任的名字她記得,叫陳會聰,因為他總是知道同學們的一舉一動,所以大家給他起了個外号,蛔蟲。
“放假歸來,大家也該收收心了,學習委員,下課把假期作業收上來,放到我辦公室。”
聽見假期作業這幾個字,尤欣翻了翻書包,這幾天她從未摸過學習上的書,看的也都是百草大全。
隻能不交作業了。
交代完了一些事情,陳會聰離開,同桌女生拿了一個作業本放到了她面前來。
尤欣掃了一眼作業本上的名字,楊田田。
她終于記起來了,這個女生叫楊田田,初三時從外校轉過來的,她們這是第二學期當同桌,平日裡關系不算很親近,但也不疏離,還算是過得去。
“作業本給我幹什麼?”尤欣問了一聲。
楊田田頓時像見了鬼似得盯着她看。